高天远渡重洋,但求一死。然而命运并没有停止对他的捉弄,临死之前又见异象。
他独自登上一叶小舟,在海上漂泊。风暴忽起,小舟倾覆。适逢体内剧毒发作,腑内疼胀,使足残力大叫一声,就此昏死过去。
似乎天上真的有天堂。高天在昏迷之际,遥见水云迷漫之中,雄峰耸峙;云霞深处,现出许多琼楼玉宇来。可是仙路阻隔,上天无门。
迷迷糊糊地似觉灵魂被拘,头重脚轻,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飘飘荡荡地往前行。周围黑暗无光,恍如身在密林之中。
他不禁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就是所谓的阴间吗?原来死这等容易。佛法说,六道轮回,三世因果,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善是恶,该往哪一道中去呢?
天堂明明是错过去了,似乎惟有地狱可去了。哎,管它呢!死都死了,下一辈子的事随它去吧。人世险恶,不托生也罢。
心中忽生欣慰之感:既然到了另一个世界,总该能够见到久违的亲人了吧?父母、伯父、伯母、姑父、姑母、哥哥、姐姐、红儿,你们都好吧?
还有一个人也好吧?一直不知道她的生死,这回是不是也能见到她呢?想起这个人来,只觉得心里特别的温馨。
高天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近来思念她的心情尤切。她的面目依稀就在眼前,他猜想她也和自己一样,望穿秋水,盼望着能够与他相见。
这个人就是他的红颜知己,老管家冯忠的孙女冯倩。
忽见前方透出一片火光,传来歌吹之声,音韵特别,歌词难懂。他飘飘忽忽地向那里靠近,只见中间一堆篝火,许多妖魔鬼怪围在火前狂舞。一个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相貌既丑陋又凶恶。
他的心里万分恐惧,脚下一绊,跌于篝火之旁。众鬼一拥而至,对他大呼小叫,似欲攫他而食。
高天害怕到了极点,忽见众鬼散开,让开了一条路。一个鬼头目走近高天,辨认了一番,不知说了些什么,掏出一颗丸药,不黑不黄,不青不白,撬开他的牙齿,给他服了下去。他无力反抗,只能任其摆布。
听人说,人死了以后,都要喝一种迷魂汤,忘掉前世,重新托生。这颗丸药大概就是这类东西吧?果不其然,入口之后,各种异味全来,高天大叫一声,登时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醒转过来。只当犹被群鬼所围,恐惧感未消,双手乱舞,却意外地碰到了一双柔润而细腻的手。
睁开双眼,妖魔鬼怪全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位绝世美女,装饰奇特,仙女相仿,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吟吟地瞅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
他口渴难禁,连喊“水水”。只听环佩声动,那仙女轻移莲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水,端到他的嘴边。
恰似玉液琼浆!他拼命地喝了两大口,精神大长。
环视室内,清新雅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身下是一张八宝珊瑚床,所铺衾褥十分柔软。帐幔皆为锦绣,流苏上挂以硕大的明珠。
高天恍如隔世,心想:这里与林中所见大不一样,何啻天上宫阙!难道自己死而复生了?还是羽化而登仙了?不由得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仙女笑容妩媚地道:“你活得好好的,怎么怀疑自己死了呢?我告诉你吧,这里是我家,是我爷爷救了你,他是我们族人的头领。”
高天大喜:这位仙女不仅能够听明白自己的话,而且还会说!
只是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自己行将毒发毙命,除了神仙,谁也救不了他。而且他的确见到鬼了,亲眼目睹,真真切切,不容置疑。
打量这位仙女,只见她双眼明亮,睫毛细长;头发披在肩上,又黑又密;身穿一层薄纱,皮肤白里透红,光洁可鉴;手腕、头顶、脖颈缀满珠宝,溢彩流光,雍容华贵;体态婀娜,颇具神仙之姿,俊美之极!
高天不禁看得呆了,凝睇不动,心中暗生淫念。终于见到海外美女了,长得这样标致、这样美丽,如果搂在怀里一定舒服极了。目光里就流露出了一种痴迷的邪态。
猛然间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位异性,有失检点;抱歉地一笑,扭过头去。那仙女见他痴迷,却也不恼,问道:“你好些了吗?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声音像仙音一般,极为悦耳动听。
随即端来一只托盘,里面摆满了各样珍奇异果,闻之芳香。高天果觉饥肠辘辘,望着盘里的东西,心道:难道这些野果也能充饥?
仙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只管吃吧。这些果子不仅可以充饥,而且还能提神益气呢。你的身体刚刚复原,不宜暴饮暴食,很适宜吃这些果子。”
高天随手拿起一只,形状呈半圆形,只有核桃大小,非黄非绿。试着咬了一口,甘美之极,口齿噙香,不知是何仙果!
果有饱腹之感,只觉得身轻体健,活力充沛,病体似已痊愈。这更令他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人世。高天请教她的仙名,才知道叫百思特。
百思特问:“咱们可以下楼了吗?大家都在等着咱们呢。”
高天不解地道:“谁在等着咱们?等咱们干什么?”
百思特道:“你下楼就知道了。”也不说明原因,似有什么大喜事,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去。
高天握着她的手,心里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真有一种一把就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却一直抑制着。
两人到了楼下,只见许多人守在路的两旁,看见高天走了出来,立即面露笑容,热烈地鼓掌。
高天不知何事,张皇四顾。只见众人夹道欢迎,友善地相请。百思特拉着他的手,同他一起从人群中穿过。
路的尽头搭着一座高台,几位年高德韶者候在上面,满面春风地降阶相迎。为首的一位丰神俊朗,骨格清奇,名叫舍克塞斯。由他亲自把高天请到了台上,让他坐在正中的位置上。
乐曲高奏,出现了五名美丽的姑娘。百思特走在最前面,边歌边舞。舞姿优美,曲调明快,婉转动听。只是听不懂歌词,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
歌舞结束,忽见一个人端来了一只盘子,上面摆着三杯美酒。百思特接过盘子,送到高天的面前。舍克塞斯端起第一杯酒,面带恭敬的笑容道:“欢迎你,尊贵的客人。是神的力量把你送到了我们的岛上,给予我们极大的荣幸。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敬意,喝下这三杯酒。第一杯,祝你健康长寿。”
高天接过来一饮而尽,只觉得芳香四溢,好不畅心快意。
舍克塞斯又端起第二杯酒道:“这一杯祝你爱情甜蜜。”
高天一听这话,不禁心里一怔,立即想起了冯倩。岁月流逝,能使人忘记许多不该忘记的事,然而深藏于内心的那份不可磨灭的至情,却反而会沉淀下来,越来越鲜明,越来越真切。
近来他不知不觉地就会想起冯倩,想起与她那份纯真而朦胧的情愫。十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世;更不知道当时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怎样的大姑娘。这第二杯酒喝了下去,却掺了许多苦味。
舍克塞斯含笑端起了最后一杯酒:“这一杯祝你生活美满。”
高天连干三杯酒之后,众人欢声雷动,俯伏于地,敬若神明。这些人面色红润,怡然自得,大有神仙之风,却对他这个濒死之人如此礼敬,令他大惑不解,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