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亢龙有悔
楚澜虽不懂易理，但在馥洛族时常住月宫，也见过不少卦象，大约知晓一些：清释最先取出的一根，便是占卜中首当其冲的“太极”！而分开的两部分，十之八九是“二以象两”……也是世人常说的“太极生两仪”！
楚澜只是静静看着清释的举止，显而易见的，他越看便越觉难懂了……
唯见清释不慌不忙的，神色极其宁静的分作“诸营”，双手不断以小指与无名指捏起一根，每次策动蓍草，她便唇际幽喃：“卦以三象……揲之以四以象四……归奇于朸以象润年……”
房外的宫婢们，自不知清释在做什么……她们也无心注意清释，因为宫婢们的眼睛……无一不在楚澜身上，为这世上罕见的美男子痴迷不已！
而她们对清释，只有一万个不满……竟敢让“醉倾诸国女儿心”的楚澜，端水侍候她？
当宫门早已被阖上时；当被世人称为学富五车，风华绝代的楚澜，都沛然叹之的看清释时……清释终于凝眸不动了……楚澜深知揲蓍占卜之繁琐！平时乞罗占卜，多用龟卜和筮竹法，但据说精准程度……揲蓍是其中之最！
所以相比较而言，龟卜他还能明白一些，但是揲蓍占法，他无论如何总是无法领会！看着她身前遍布的蓍草卦象，楚澜暗忖：瞧她的神情，难道卦象不吉么？
静待了一会儿，楚澜终是出声道：“你此番占卦，已蹲跪一个时辰之久……吉与不吉，不如先起身再说？”
却见清释缓缓抬眸，目光自卦象移转到楚澜面上……
楚澜一个神仙玉骨的男儿，十年来，行于世间诸国，对世上女子那痴迷追寻的目光，早已司空见惯……而且，他从不赴女子之约！名媛淑女们，唯有借着家世显赫，才有机会让家中父兄宴请与他……倾心女子，便可在暗处偷瞧他！
正因这般疯狂的追捧，世间才有了那一句描述他的词句：“楚澜一曲，不言风华；美如润玉，醉倾一方！”可清释的眸光，却让楚澜不得其解：“君上……为何如此看在下？”
楚澜可不觉得，眼前的女子也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肤浅到痴迷……
窗外，乌云遮住了太阳，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很快便黑了下来，天际隐隐响起了雷声，似是要下雷雨的模样……
清释凝看着楚澜：“夫子多在月宫走动，想必也知悉此卦吧？”
楚澜笑了笑：“澜不悉揲蓍占法……不过按照排列来看，倒像是筮竹占中的“干卦”之象……不知对否？”
“没错，这是干卦……”清释垂眸，看向身前一个点面：“素闻夫子才绝天下，过目不忘……你多居于月宫，就没见长老解此类卦象吗？”
楚澜目光也专注起来，因为他竟然猜不透清释想做什么？不禁暗忖：临出馥洛族时，月长老让自己留意她的意愿……现下，她为何也提月长老？难道她已经洞悉了什么？
“月长老甚少动用揲蓍起卦……澜不曾见过。”楚澜浑身流露着美玉般的神情，声音亦是极缓。
清释闻言点了点头，却是纤手一拂，将蓍草茎尽数收入布囊中？她这一动作，让楚澜一阵讶异：“费了一番心力占卦……为何不解而收？”
清释一边整理蓍草茎，一边喃念道：“卦者，挂也……挂于壁，挂于心……不解也罢！”
楚澜看着她的侧脸，泛起有一丝捉摸不透的心绪……馥洛族的男女老少，他都或多或少都有接触！因为每当他回古族，既是孩子识字的夫子，也是族人的良医！而清释，一直是他接触最少的人……楚澜的心中，溢起前所未有的涟漪：难道真如月长老所言的，馥洛古族会在六年中“成也清释，败也清释”吗？
“今日得见君上以蓍草占卦，实属难得……不知君上可否将方才的卦象，解上一解？”楚澜并没就此放弃，他也不想给她拖延的机会！
一来，他受人之托，需要一个答案！二来，他还想试探一下，清释这个女子……到底有多深？是否，真如月长老在自己临行时所说的那般重要？
清释没想到楚澜还会追问，秀眉微蹙：“夫子，卦象已经收了……你还记着吗？”
楚澜笑了，凤目深邃如一汪深潭：“若澜还记得，君上可记得？”
清释看向手中的五十根蓍草茎……这世上，唯一不会忘记的便是自己了吧？
不过，她仍是故作歉意：“记不大清了！夫子若能将方才的卦象，排列出来的话……清释或许能为你解卦。”
楚澜忽然发现，这位馥洛族的少易师“君上”，越来越有意思了！何为“为你解卦”？
楚澜更发现，这馥洛族的少易师“君上”……远非想象中的简单！
听着话音，莫名的，他饶有趣味的一笑：“那澜姑且试上一试……若有差错，还请君上指点！”
在楚澜接过她手中蓍草茎时，清释心中怔了一下！一种无来由的通明之感洋溢心间，随着窗棂外一道闪电划过……清释看到在闪电雷响中，楚澜已经摆下了揲蓍“太极”……
哗哗的雨声中，清释心神有些难定，却又默默无语的看着楚澜摆放……他每照着记忆摆放“一营”，清释便在心中默念……她不得不惊异，不得不叹服：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过目不忘的人？！
看着看着，清释终是轻叹出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为而二以象两……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遍而成卦……夫子果真如世人所言，一身才智胜万人。”
清释说完的时候，楚澜已经缓缓起身，微笑道：“澜只在月宫六十四卦中，窥悉一二罢了！不知方才卦象是否如此……还请君上检阅。”
楚澜所言自然是诚实至极，但在清释听来……只觉得他确实才智过人，又难掩自负孤傲！常人看到八八六十四卦，早已头晕目眩……若非刻苦勤学的去记，如何还会想起？”你还原的一点没错。”
楚澜剑眉微扬，做了个“请”的动作……清释暗忖：他只道我在占卦，却不知我在为谁而占……我设卦以尽情伪，他却执意要我解？
随着又一道闪电划过，清释心中怔怔：难道我此番筮占，真是通了神明之德吗？
听着雨声，感受着楚澜那无形的气势，她语音微冷：“如夫子方才所言，此乃“干挂”之象，只不过这是初，二，三爻同时变动的干挂……”
清释话音一顿，看向一脸温润神采的楚澜，复道：“上下无常，相柔相易……因而，此卦实为“干之否卦”。”
“何意？”楚澜与她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