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不是什么校花!我们都讨厌你!”
“对啊,你只是个没有朋友的可怜虫罢了!”
啊啊啊,无聊死了。
又没人给我薪水,我干吗在人家的戏里打酱油啊?
“你们慢慢演,我走了。”
摆摆手,我打算撤退,再在这群人中间混,我可不敢保证傻瓜病会不会传染。
“啪!”突然,一只手狠狠抓住我的手腕。
我回头,只见一个有点印象的男生,一脸愠怒地拉住我,义正词严地说:“不准走!快给风夕铃道歉!”
“是啊,打了人就想走吗?”
“易拉拉,你不道歉大家都不原谅你!”
“就是,我们要给你个教训!”
我斜眼看着这个男的,一脸正气凛然的傻样。
这种人很奇怪,真正有人遇到危难时,你准找不着他,可当有这种当好人的便宜可捡时,他比谁都跑得快!
对了,我记得这人。
在“易拉拉”的记忆里,这个人曾经眼睁睁看着“易拉拉”被人泼了一头的墨水。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腰板挺直,也是跟现在一样,那么正直凛然!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于一个曾经漠视我存在的人,我何必在乎呢?
一只手、两只手、越来越多的手……拉拉扯扯、拽拽刮刮……每个人都好像很激愤,对于自己没有亲眼所见的事,他们好像很有兴趣当法官大人!
我几乎要被他们拉倒,这时候远处的阶梯,渐渐冒出一个头顶……再然后,是一张我熟悉的面容。
苏弥央一路上,并没有过多停顿,但却是慢慢地走着。
看看风景,看看行人,这个在他的认知里充满疑问充满诱惑充满污秽的世界,却有着神庭永远不会拥有的色彩。
绚丽的、华美的、灵动的、奔腾的……生命的色彩。
十五年了……
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可是在他的灵魂记忆里,其实只有短短五年。五年的时光,不够他看完人间的所有风景,却足够勾起他对人间的好奇。
曾几何时,他当这是一份苦差事;曾几何时,他把这次放逐当作自我逃避;曾几何时,他用审判的眼睛敌视这个世界……但现在,他突然感觉,这个人间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他不想承认,带来这一切改变的人,是一个叫做易拉拉的傻女孩。
一个和恶魔交易的危险分子,却能让恶魔为了保护她而主动地使用能量投影;一个对神使避之则吉的笨蛋,却能打开他的结界,取走神使的绝望值——
还有什么奇迹等着她去创造?
只要留在她的身边,就不会感到无聊了,不是吗?
苏弥央踏上阶梯的最后一层,双手闲闲地抄在裤兜里,唇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痕——
可不是吗?她的身边,从来不会无聊的。
看样子,他又迟到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3
隔着人堆,高挑的苏弥央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包围圈中心的女孩。
烈焰般飞扬着的卷曲发梢,像它的主人一般,放肆而直接!黑色的双瞳,折射出火焰的光辉,升腾着勃勃生命力的目光,有力而执着,从不放弃也不屑拐弯抹角。
女孩很傻。
以苏弥央在人间短短五年的磨炼来看,女孩其实比他这个神使还要单纯。
易拉拉,是个傻瓜。她不知道也不懂得示弱。她从来都是用自己的心灵,去与这个世界硬碰硬,她的心早已满是伤痕——
可这个傻瓜,尽然还不懂得示弱,她还在硬撑。
是的,他曾经以为,易拉拉没有心。
但是现在,他要收回这句话了——易拉拉,不是没有心。
这个世界,太寒冷也沧桑了。所以她的心,盖着厚厚的棉被,躲在严严实实的墙后,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这个世界,希望总有一天,阳光能照射进来。
他的使命,就是陪着她,直到有一天某个人为她带来那份苦等的阳光吗?
要是,那个人永远都不出现呢?
那么,他就这样陪伴她走过剩下的岁月吧……
“谁能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呢?”来自神庭的冰寒气息,带着连苏弥央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些许怒意。
当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地出现时,热血沸腾的人群,仿佛被当头浇下一桶凉水。
终于,这个世界,安静了。
我站在人群中,微微抬头,隔着空气,能感觉到苏弥央眼神的温度。
他是神使,所以他的眼神,总是很坚定!那种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四处游移的“坚定”!可是现在,我却感觉到,苏弥央的眼中蔓延着一丝跳动的脉搏,很微弱,却无法隐藏。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即使在我被众人围住、即使在我被大家冤枉时,我的心也不曾这样用力地跳动!
苏弥央,你相信我吗?
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你,手,松开。”
修长整洁的手指,遥遥一指。过分简洁的语言,高傲孤绝。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苏弥央的食指上。
那是一双纯男性的手,整洁、但骨节粗大;修长、却力度强劲。苏弥央一向给人贵公子的印象,但却不是那种柔弱的花样美男型的贵公子。
非要形容的话,他无论体格、还是气质,都更像中古时期欧洲的王子。
他们气质高贵,饱读诗书,同时也是城堡里最强的骑士!他们不仅文采斐然、还是帝国最强的战士!他们同时兼具了优雅与强悍,他们身上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苏弥央,就给人这种感觉。
他的俊美,不是柔弱的,更不是纤细的!
我微微一笑。是啊,这还是苏弥央的人类扮相而已——我记忆中那个神使造型的苏弥央,一头长发、一身华丽的军装、一对羽翼的双刀,绝对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区区一个“俊美”,怎能形容他?
苏弥央的一指,有着清晰而明确的指示。在他的气场之下,所有的学生们,都像一只只单纯稚嫩的羔羊。
抓住我不放的男生,在苏弥央的眼神之下,迅速地放手,仿佛是把一块烧红的炭火抓在掌心似的!
苏弥央迈步走来。
或许,是无形的气场让人退却,大家纷纷让开,让苏弥央进入人群的中心,让这个学校里最有“权势”的人,来仲裁这场“意外”。
我甩甩手,手腕被抓得很疼。
苏弥央并未看我,而是径直走向哭泣中的风夕铃。抽抽噎噎的风夕铃,抬头看着苏弥央。
大大眼睛里泪雾弥漫,纤弱而惹人怜爱,尤其是膝盖上血丝的伤痕,更是加深了她是受害者的证据。
苏弥央的个子高大,就这么站着,默默地与风夕铃对视着,仿佛很久,又好像很快。
然后,苏弥央用他那一贯冷漠的声音问:“需要道歉吗?”
没有任何啰唆,苏弥央居然用反问的方式,把难题又直接丢给了风夕铃自己!
他甚至根本没有去询问大家“发生什么事了”。
所谓的“起因”,对他来说,仿佛根本不算什么。
风夕铃一愣。
不仅她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连我,也是。
我并不能确定,苏弥央会帮我,毕竟他有着扯我后腿的前科。可是,当他这样问时,我却感到一股暖暖的液体,柔软地包裹住我的心,滋润着我冰冷的灵魂。
苏弥央,他相信我!
谁都不相信我的时候,他信我!
“苏弥央,是易拉拉打了风夕铃啊!”
“是呀,你看,女生可以这么粗鲁野蛮吗?风夕铃都流血了!”
“苏弥央同学,不要看人的外表来判断啊!易拉拉这个人虚有其表啦!她的心跟她的外表成反比!”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又开始推销起他们的“正义感”来了。
不同的是,苏弥央不吃这一套。
风夕铃沉默,于是他再问了一遍:“你在这边哭,是需要道歉吗?”
这一次,清楚明了,苏弥央就是冲着风夕铃在问。
风夕铃很快清醒过来,一抹眼泪,用含着泪花坚持的表情,坚强地说:“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了,易拉拉同学不需要道歉……”
真是聪明啊。
即使是要撤退,也要给自己来个华丽的完美谢幕,不愧是天生戏子!
我冷笑,可大家都挺吃她这一套!风夕铃这么一说,大家用既同情、又感动的表情,纷纷站到她这一边。
“小铃,你好坚强!”
“走,小铃,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创可贴。”
人群,很快就散了。
我的身边,也冷了。
我想,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吧?
我抬头,眼神与苏弥央的撞在一起。蔚蓝色的眼波,清澈冷静,比天空更温柔、比海水更深邃。
“我,失败了吗?”
我想,我失败了吧。与西泽森交易,是为了变成一个受大家喜欢的人。西泽森兑现了他的承诺,做不到的人,是我。
苏弥央朝我伸出一只手。
大大的手,掌心向上,白皙的手心,清晰简洁的掌纹。那象征着他生命密码的脉络,在我看来,是温柔的守护。
我默默地把手交给他,交握一起的,是暖暖依偎着的两个灵魂。
“你很好,不用觉得可惜。”
会被轻易蒙骗,会被假象左右的,这样的“喜欢”,没价值!即使失去了,也不可惜。
“为什么不干脆揭穿她?”我毫不怀疑,神使或许是个万知万能的职业,以后我可以考虑撺掇苏弥央去买彩票,搞不好能中巨奖哦。
“不行。”
出乎我意料,苏弥央竟立刻拒绝。他看着我,静静地说:“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她,是你的同类。”
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心,突然间,掀起狂风巨浪!
我抬头望着苏弥央,他的表情淡定,不像开玩笑。
“我……的同类?”
“根据被派遣下界的守护神使第一法则,我不可以干涉她。她要做什么,都由她的守护神使负责。”
我摇摇头,感觉很混乱。
太乱了!怎么突然告诉我,风夕铃……跟我一样?
鬼才一样呢!
“不可能!”我大声说。
“易拉拉,你应该醒一醒了。她为什么要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苏弥央没再多说,拉着我的手,无视周围一道道探寻的视线,旁若无人地走向博物馆。
我心乱如麻,茫然地等待着前方的未知。
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和我相同的人呢?
如果我们一样,为何她要这样对我?
博物馆里宽敞明亮,陈设着各种展览品,介绍员在前方介绍着,我则被苏弥央拉着手,落在队列后面,没仔细听。
“苏弥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同样不知道,你跟她一样。”
简洁明了的答案,解开了我的疑问。
苏弥央不像我这样恍惚,他看上去仍旧淡定从容,装着到处看看,却丝毫没放松对外界的警惕。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暖暖的手温传递着淡淡的安心。
我想,我并没什么好害怕的。
“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这也是我最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