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川未明童话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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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巧克力天使

蔚蓝色的天空下,几根烟囱正不停地向外冒着股股黑烟,那是一家巧克力工厂。

那里生产出来的巧克力总是被分装到一个个小盒子里,然后运往乡镇、村庄和大城市。

一天,一辆满载包装好的巧克力的大货车从工厂里驶出来,沿着长长的、崎岖不平的道路向火车站驶去。在那里,这些巧克力将被运往远方的乡村。

每个包装巧克力的盒子上,都画着一位可爱的天使。然而这些天使的命运将会各不相同:有的会被当成废纸,撕碎后扔到垃圾桶中;有的会被投进火炉,瞬间化为灰烬;有的会被随意丢弃,落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毕竟对孩子们来说,想吃的只是巧克力,空盒子是毫无用处的。最可怜的是那些被扔在泥泞道路上的天使们,因为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被一辆辆驶过的货车压扁。

但她们毕竟是天使,即使被撕碎、焚烧、碾压,也不会流血,更不会感到疼痛。对她们来说,这些只是她们在人世间经历的一些或有趣、或悲伤的事情而已,最终,她们的灵魂都会飞到那片蓝天中。

现在,货车正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向着火车站的方向飞驰。一路上,天使们欣赏着车外蔚蓝的天空、挺拔的树木和鳞次栉比的建筑,其中有一位天使自言自语道:“那座冒着黑烟的建筑应该就是巧克力工厂吧,那里的景色可真美!远处是海,近处是热闹的街市。要是我能到那街市上去看看,该有多好啊,那里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儿。可惜啊,我们现在正去往火车站,然后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再也不能回到城里了,也没有机会欣赏这样的美景了。”

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去往陌生的地方,天使就有些难过,不过对于未知的前途,天使心中也还有些许期待。

中午时分,这些巧克力天使乘上了火车。她们在黑暗的车厢里一路晃悠着,不知道火车要去向何方。

其实此时的火车正越过原野、山丘,路过村庄,穿过架在大河上的铁桥,向着东北方疾驰而去。

傍晚,火车停在了一个荒凉的小车站上。卸下巧克力后,火车继续在黄昏中吐着黑烟,轰隆轰隆地向着狂风怒号的原野奔驰而去。

今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呢?巧克力天使们既满怀期盼,又心怀不安。很快,这些巧克力就被运到镇上的糖果铺去了。

天空阴沉沉的,天黑以后,小镇上就很少有行人了。天使们难道要一直在这僻静的小镇上寂寞地待下去吗?如果真是那样,该多无聊啊!

绘在盒子上的数百位天使,此时都沉浸在各自的幻想中,有的想早一点飞上天,有的想体验人世间的各种经历后再飞上天。

我们这里要讲的,就是众多天使中的三位在人世间的经历。

这天,一个男子推着一辆带箱子的车子来到糖果铺。他带走了三十盒巧克力和其他一些糖果。

天使们很好奇:这是要带她们到什么地方去呢?箱子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车子在乡间僻静的小路上压过时,车轮碰到石头,发出的“咔嗒咔嗒”声。

半路上,推车的男子遇到了一个熟人,他们一起闲聊了几句:

“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照这样下去,雪很快就会化光吧?”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到那边的村子送糖果去,这可是今年从东京来的头一批货。”

从他们的谈话中,巧克力天使得知这一带的田野里还残留着积雪。

进村后,巧克力天使还听到林间欢快蹦跳的小鸟不时发出的“啾啾”声,孩子们嬉戏玩耍的欢呼声。忽然,车子“咔嗒”一声停住了。巧克力天使知道目的地到了。

很快,车上箱子的盖子打开了,男子将里面的巧克力全都搬到了一家点心铺子里,那里还摆着其他各种各样的糕点。

点心铺子的老板娘拿起一盒巧克力,看了看,说:“怎么都是十块钱一盒的巧克力啊?五块钱一盒的话,我倒是可以留一些。十块钱的巧克力在我们这一带很难卖。”

“都是十块钱一盒的。要不,先留下三四盒试卖一下吧。”推车的男子说。

“那就留下三盒吧。”老板娘答应下来。

于是,三盒巧克力被留了下来。老板娘将它们装在一个大玻璃瓶里,摆在柜台的显眼位置,这样每个来店里的顾客都能一眼就看到它们。

年轻男子推着车子走了,大概他还要到别的村子去送货吧。

从同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巧克力,乘着同一列火车,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自此,它们就要被迫分开,各奔东西,或许在人世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若想再聚,只能等大家都回到天上之后,再各自诉说彼此的经历吧。

留在点心铺子里的巧克力天使透过明亮的玻璃瓶子,眺望门前流淌的小河。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不久,天就黑了下来。乡村的夜晚寒冷而宁静。不过天一亮,小鸟们又会站到枝头展示自己动听的歌喉。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远处的山峦笼罩着一层薄雾,孩子们纷纷来到点心铺子前愉快地玩耍。一位巧克力天使看到这群可爱的孩子,不由得浮想联翩:要是有孩子把我买去,然后把我放到那条小河里就好了。我就能顺着水流,一直漂到远处雾蒙蒙的山间……

可是,正如老板娘说的那样,十块钱一盒的巧克力对这些孩子来说太贵了,他们根本买不起。

夏天到了,小燕子从南方飞了回来,它们矫捷的身姿倒映在门前的小河里。盛夏时分,酷暑难当,路过的行人经常会到店里休息,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可就是不买巧克力。因此,巧克力天使既不能飞到天上去,也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旅行。随着时间的推移,装巧克力的玻璃瓶子越来越脏,上面落满了灰尘。

天使们整天在郁闷中打发着无聊的日子。

天气渐渐转冷,冬天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来到了。天使们早已厌倦了乡下的生活,可又无力摆脱这种状况。

这一天,恰好是巧克力天使们来到点心铺子整一年的日子,一位头上裹着蓝头巾、手里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来到店里。她对老板娘说:“我打算给我的小孙子们寄点吃的,这里有什么稍微好点的糖果吗?”

“老奶奶,我这里可没什么高级糖果,倒是有几盒巧克力,您看行吗?”老板娘回答说。

“拿来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巧克力。”老奶奶说。

“您打算寄到哪儿去啊?”

“我要给我住在东京的小孙子们寄些年糕,顺便给他们寄点糖果什么的。”老奶奶回答道。

“不过,老奶奶,这些巧克力可都是从东京运来的。”

“没关系,就是一点儿心意而已,这几块巧克力我要了。”说完,老奶奶就付钱把那三盒巧克力都买下了。

巧克力天使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重返东京的这一天,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第二天夜里,天使们便坐在火车那阴暗的货车车厢里,顺着来时的路线,向着东京进发了。天亮的时候,火车抵达了东京火车站。

当天中午,天使们就随着包裹,被邮差送到了老奶奶的小孙子家。

“是乡下奶奶寄来的包裹呦!”孩子们高兴地叫喊着,雀跃着。

“猜猜奶奶这次给我们寄来了什么?一定是年糕!”孩子们的母亲一边解着包裹的绳子,一边说道。盒子打开来,里面果然是乡下做的那种年糕,另外还有三盒巧克力。

“奶奶还特地给你们几个买了巧克力呢!”说着,母亲把巧克力分给了三个孩子,刚好一人一盒。

“啊,还有巧克力!”孩子们开心地拿着属于自己的那盒巧克力,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早春的傍晚依旧寒冷,孩子们在马路上玩儿起了捉迷藏。他们不时地从盒子里掰一块儿巧克力吃,偶尔还弄下一点儿喂给跟他们一起玩儿的那条宠物狗“玻琪”。很快,巧克力盒子就空了。一个孩子把空盒子扔到路边的水沟里,一个孩子随手将盒子撕碎了,剩下的那个孩子干脆把空盒子扔给了玻琪,玻琪叼着它欢快地跑来跑去。

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生亲近的蓝。此刻离百花盛开的季节还早,只有傲雪的梅花不畏严寒,吐露着芬芳。就在这样一个宁静的黄昏,三位巧克力天使向着蓝天飞去了。

中途,一位天使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俯瞰身后渐渐远去的城市上空,那里滚滚黑烟正不停地从众多的烟囱里冒出来,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曾经制造出她的巧克力工厂,只看见一盏盏美丽的夜灯,点缀在雾霭之中。

天使们越飞越高,深蓝色的天空也变得越来越亮。前方闪烁着璀璨的星光,那是巧克力天使们美好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