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伯和聂阿姨奋战一晚,最后决定可以给小雪拍,也可以放在网上当宣传片,但是不可以拍激情戏,“小雪啊,阿姨尽力了啊……”聂阿姨妩媚地将耳边的头发向后撩去。
吴伯伯和聂阿姨是****那会儿结婚的,那时候聂阿姨家受了冲击,全家到农村劳-动改-造,吴伯伯没嫌弃城里来的大小姐,跟她结婚了。
后来有了孩子,日子越过越好了。
他们的文化背景、生活习惯,甚至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购物观,没有一个是相同的,用俗话说: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几十年没离婚?
小雪捧着摄像机问:“听说再好的婚姻也有七百多次想离婚,聂阿姨您挑几次说说想离婚的事吧,为什么想离,后来为什么又不离了?”
聂阿姨说:“嫁给他之后从来没有想离婚过。”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聂阿姨道,“回城那时候他跟我提出离婚,孩子他带,我说不要,既然他能不嫌弃我在我最难的时候跟我结婚,我也能做到不嫌弃他跟他过一辈子。”
聂阿姨这么说,也真的做到了。
那时候不离婚聂阿姨是没办法回城的,只能在农村呆一辈子,聂阿姨就打算在农村呆一辈子,农忙的时候忙,农闲的时候看书,还开始写书(这个业余爱好被吴伯伯嘲笑。)
后来又过了两年,聂阿姨就以农村户口到城里打工,做保姆,后来到律师行打杂,后来帮人打官司,“我现在还是农村户口。”聂阿姨笑得奸诈,“几十年前我就预料到了,到底农村好,我们老家那块地要是动迁,我能拿几千万,要是不动迁,我回头去养老,我和吴先生每年都去住几个月,空气好没有雾霾,比城里不好多了,能长寿的。”
聂阿姨喊吴伯伯“吴先生”,有时候喊老吴,有时候喊老公,吴伯伯超级不喜欢“吴先生”这个称呼,聂阿姨骨子里喜欢这个称呼,喊自己老公“先生”那是尊敬,好多影视明星喊自己大牌老公都这么喊。
“那他们老公有本事,我有什么本事,先生先生的……”吴伯伯蹲地上抱成一团说。
聂阿姨道:“你会种稻子不算本事啊?没种稻子的他们再厉害都得饿死,叫你不要蹲地上,注意形象,真是,来,妾身扶你起来。”
“我乐意蹲地上,俺们那嘎达都蹲地上,你就像管我,改变我。”
“我怎么管你了?我改变你也是为你好,你说我叫你别抽烟是不是为你好?叫你少喝酒是不是为你好?叫你睡觉前洗脚,每天早上刷牙,不都是为你好……”
“不抽烟不喝酒我活着还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我不是意思啊,儿子不是意思啊,女儿不是意思啊,敢情你活着就为了那口吃的啊?”
“我!”吴伯伯蹦起来,“我吵不过你,我们用老办法解决问题!”
……
好嘛,俩人又吵起来了,小雪赶紧退出,让他们用“老办法”解决问题。
我说二位啊,年纪这么大了,少吵吵了,不胜腰力啊,这老两口比年轻人还精力旺盛,叫年轻人情何以堪啊。
给他们拍摄金婚纪念片的时候小雪一直在找他们为什么能白头到老的原因,俩个人差异太大了,他们结婚最初甚至都没有爱情。
聂阿姨说:“说我一次都没想过离婚有点假,我嫁他那会就想着这只是权宜之计,早晚离开他,到时候我补他钱就是了,哪怕到时候我一辈子养着他,我也不能跟他过一辈子!”
“后来呢,怎么就改变想法了?”
“爱上他了呗,作为农村男人你吴伯伯是不错的,勤劳,朴实,闷是闷了点,对老婆是凶了点,还随地吐痰,还重男轻女,还找花头……他这个坏毛病哦,我说起来能说三天三夜,我跟你说他们农村人特别轻视女人,他对我那是根本不当回事,有次牲口跟我都病了,他照顾牲口,说牲口精贵,哪天他把我当牲口卖了我都不觉得奇怪……”
“阿姨阿姨,”小雪赶紧打断她,“我们在说吴伯伯好的地方。”
“好的地方,真没有!”聂阿姨气道,“真说好的地方,也只有他愿意改吧,这些年可把我累死了。打十场官司都没改他一个坏习惯累。”
可是,总是被改造,吴伯伯觉得受得了么?如果一个人指手画脚叫你改这个改那个,这个不对那个不对,吴伯伯会烦的吧?
小雪去问吴伯伯,吴伯伯道:“烦!烦透了!你知不知道我娶她时说的啥,我娶她时我们大队没人同意的,我说的啥?”
“说的啥?”小雪问。
“我跟大队长说:我改造改造她!一身的大小姐脾气,资-本-主-义思想,要不是看她可怜,我会娶她?我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个词咋说的来着,舍身喂……虎,对了,舍身喂虎!”
“后来呢?”
“后来就这样了呗,”吴伯伯甜蜜地笑,“我改掉她怕脏的脾气,改掉她不吃辣不吃葱蒜的毛病,改掉她经常生病的体质,毛病,都是惯的,在俺们地里练两年啥病都没有了!不过她后来反攻,她反攻占领的阵地你也看到了,我防守反攻,打了几十年了。这仗还有的打!”
“那您认为目前战局怎么样?”
“目前来看,平局吧。”
小雪问:“吴伯伯,您想过离婚么?想过多少次?因为什么事啊?”
“想过,经常想,那次,就回城那次,我可开心了,想着这大小姐可算是走了,跟她离了我立马找一个农村壮实的女的,就要胖的那种,能下地能干活能带娃不会轻易生病的,结果她还不走,哎……她不走能怎么办,带着她接着过吧!”吴伯伯状似无奈地道。
小雪一直在找他们能过一辈子的原因,他们一辈子过得很艰难,或许是太艰难让他们顾不上计较太多,日子过太好了倒是容易找事情作。
最难的时候,聂阿姨脱产考试,靠吴伯伯出去卖红薯赚钱,后来卖摊饼,还要养活两个孩子;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聂阿姨出国进修整整一年,两人几乎都没有联系;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应该算在农村最开始的日子吧,吃都吃不饱,现在人根本不知道长期饿肚子的滋味了,这还不是最难的,那年聂阿姨查出肿瘤……
但是,他们最喜欢回忆的恰恰是最难的日子。
这种日子刻骨铭心,让人觉得自己活过。
“因为有他/她陪着我走过,都变成美好的回忆。”两人都这样说。
他们能过一辈子的原因,肯定不是一个原因,是善良、是坚强,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的,是俩个人能一起相互都往好的方面改变吧。
还有很多原因,很多很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