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玉洁穿戴齐整挽了组织部长的胳膊离开家。在岳母那见了儿子,吃了顿香喷喷的牛肉面,回到家一躺到床上,他又想起白天的情景,玉洁懒散地躺在床上,他和全踹不期而遇。怎么说都有缝隙,怎么说都太突然太巧合。他在一路思想中渐次睡去,玉洁呢,睁着眼睛想和全踹白天的一场大欢,想完全踹又想和花二那些肆无忌惮的日子。夜沉的时候,她也像组织部长那样伴随思想睡去。与组织部长有所不同的是她安静得如同一只归巢小鸟,而组织部长却是鼾声四起,那鼾声钻得到处都是,无法收拾。
全踹其实根本不认识孙部长,某天去市委找组织部长,坐在办公室等组织部长开会回来,新来的办公室主任拿了份离休老干部登记表逐一对着家庭住处。他边对边问下属孙部长家是否住在高干一条街,下属回答说“对啊”。那时全踹正闲极无聊,听了办公室主任和下属的对话,他还插了句嘴,说到是领导阶层,离休也没被人忘记,说这要是小白人早被人忘得一干二净。记得办公室主任抬头朝他笑了笑,那笑他清楚有两层意思,一是碍于组织部长的情面;二是看他通体气派。当组织部长站到面前,他一急,一下子想到从未见过面的孙部长。他从组织部长家开溜出来老半天还心有余悸,他遇事从来都是临危不惧、心急面稳,可事过了他后怕得能把自己吓死。他把车子开出高干一条街,在一个小道边停下。此时,他脸上淌出很多汗水。他清楚和玉洁的那关虽说闯过去,可组织部长不是简单头脑,肯定对他有所怀疑,也肯定对他不像从前那样信任,甚至给他小鞋穿。由此,他在省城的大小生意就会很难进展。组织部长人际关系复杂,黑白两道都有,得了便宜不少,把人交得滚瓜烂熟,他却精得从不陷身。
组织部长要人占领他的生意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花春桃没住多长时间医院,人就急三火四出院。此间,花大还在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花二把他秘密送回花妖镇,花大一动不动,花铁匠心里那个急啊,围着花大一阵吧嗒烟。花二连夜要走,花铁匠想阻拦,想到花二的危险处境,他那张苍老的脸埋在膝下嗷嗷一阵哀痛。花二被老爹哭得眼圈红红,临离家门时,他发誓不混出人模人样也要混出鬼模鬼样,否则,他没脸见老爹。花二把希望的砝码安插在花春桃身上,为讨好花春桃,他干脆接花春桃来到小蝶的住处。花二对花春桃完全变了,傲气没了,脾气没了。伤养好后,他总是热情似火地宴请花春桃,带花春桃去逛省城的风光。那段时间花春桃感到自己在过神仙般的生活,甚至忘记失去孩子的苦痛。
花二一改往日的粗糙冷漠,对花春桃的关切是无微不至,小到穿鞋拿牙刷打洗脸水,大到洗衣服做饭帮花春桃捶背。晚上人一躺到小蝶家那张大号床上,花二就把花春桃揽进怀里温存不已。花春桃想要他,他不管多么烦躁也会恰倒好处地给予花春桃,事后,还能到位地安抚花春桃睡下。在花春桃面前,花二尽量掩饰烦躁情绪,使花春桃真切感受到他对她的好完全出自内心。花二老早就清楚花春桃的性格,她对喜欢的人从不讲代价,对不喜欢的人连句热情话都懒得说。喜欢的人对她好三分,她会以十分相报。
花春桃自始至终爱花二,根本对花二的转变没多想,完全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欢愉里不能自拔。花二越是在她面前不谈工作上的事,她越是觉得发慌。她是那种不爱,马粪蛋子踢给对方还嫌不够卷;爱,把心掏出给对方都不觉得吃亏的主。一天早晨,她很早起床,给花二写了封信放在茶几上,收拾好衣服,站在花二面前用心动情地看着,一行清泪不自觉地落下,她咬了下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天刚蒙亮,她就离开那座别墅。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了花春桃,喊了两声,没人应答,花二胡乱穿好衣服下了床。里外一找都不见花春桃,花二觉得好奇,时间刚好八点钟,这个时候花春桃该在厨房里煮粥,或者已经把粥煮好端到餐桌上,柔情蜜意地叫醒他。花春桃住进小蝶的住处以来,从没单枪匹马出去过,即便买东西,也是花二驱车带她,如今不见了人影,花二犯了寻思。
在大厅里看到茶几上的字条,花二才得知花春桃的下落。字条上说,花二,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必须作一点牺牲,我要去找花东兴,我要让他别再为难你,我要你还是花妖镇镇长,我要你永远是那个乐观豁达的花二,不要你整天强颜欢笑,内心苦成胆汁。我去了,我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别忘了我对你的深情厚爱,别忘了我对你的慷慨付出……你的桃封笔。
花二读完字条,眼窝有些湿润,但始终没淌下眼泪。他感动中更多的是为自己前途转机而欣慰,人活一口气,树要一层皮,他花二非得在花妖镇重振雄风,否则誓不为人。心情转好,花二开始和从前的房地产商往来,从他们那里摸清路数,他像头些年那样开始东颠西跑地代销房屋,用他那三寸喉舌说得买家晕晕乎乎掏钱包。不出一个月,他现有的存款就是几十万,加上夜总会的赢利,他是除了罢官免职,经济方面秋毫未损。可他不满足金钱的饱胀,他要的是呼风唤雨的官位,要的是他人一迈进镇委会,下属们一个个笑脸相迎,说出极其讨好的话,甚至为他捡落在地上的文件。那时有多开心,他到现在一回味还兴致缭绕。
一赶上县里来人或者什么紧急会议,他大摇大摆、耀武扬威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拉拉队孙子,时不时向他请示会议安排,他会扬扬自得作出相应指示。开会时故意敞开胸襟半叉腰,他明显在装扮毛泽东的豁达和豪爽。会后有孙子看出门道就上前恭维他,说他很有毛泽东的风采,那眼神,那手势都像。他就美滋滋地咧嘴笑了,有时还会学毛泽东那种爽笑。他听人说毛泽东喜欢用手抓辣椒或者牛肉丢进嘴里,他有时会餐就学毛泽东的饮食风格,只要用手抓得起的菜,他都一一抓过。尽管县里有人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背后议论他是二杆子,他听到依然处在自我陶醉中,还恰到好处用上但丁的话,只是他稍加篡改,把但丁那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改成“别人怎么说,自己也得走好路”。
花二为取得花春桃的感情信任,一连给花春桃打了数次电话,花春桃不是关机就是线路忙。花二想心到佛知,你关机又占线也怪我不得。话虽这么说,花二一有空闲就拨打花春桃的手机,他着实惦记事情的进展。花春桃关机或者占线一般都是有花东兴在场,她只好聪明地关机或者让手机占线。回到花妖镇没几日,花春桃去了趟县委。她本打算不动声色见一面花东兴,探测一下他的真实用意,没想到她一出现在花东兴面前,事情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花东兴支出秘书关好门,和她说了许多追求话,偶尔夹掺流氓话,兼动手动脚。追求话也好、流氓话也好、动手动脚也好,为了花二,花春桃全忍下。
“春桃,我花东兴这辈子没动真情喜欢过女人,对老婆是无可奈何凑合过,对风花雪月的女人那就是一个玩,对你花春桃我是真想掏出心来。只要你这小娘们肯跟我,我花东兴豁出去了,除了天上的月亮给不了你,任何事我都会满足你。”说着,花东兴眼内放出一种痴迷,
“春桃,你真美,真想一口把你吞进肚子。”
“别说得那么动听,我跟你可以,你得放过花二,你得要花二官复原职。”
“这个好说,只要你花春桃铁心跟我,我会满足你任何心愿。”
花东兴的前身紧密贴向花春桃的后背,花春桃感觉出有东西硬邦邦顶她,她清楚是什么,但没躲闪,花东兴愈加放肆,双臂居然搭放在花春桃的肩上,嘴巴热乎乎地凑近花春桃的耳朵和脖子间,一股大蒜味直扑花春桃,那是他中午在食堂吃饺子留下的痕迹。他嘴巴在频繁拱着花春桃柔软的脖肉和敏感的耳区,花春桃厌恶地闪了下脖子。花东兴像只紧盯不放的蚊子,嘴巴跟着花春桃的脖子闪过去。换从前花春桃肯定会送几个嘴巴给花东兴,现今情势不同,她有事相求花东兴,就得毫无怨言地付出,就得忍辱负重。世上没有不付款的宴席,这一点她十分清楚。可她苦恼得跟喝了蝎子汤般,眉心紧锁,怎么也乐不起来。尽管见花东兴的当天,花东兴安排她住进县里的高级宾馆,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许诺说花二随便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他不会再追究下去,可她花春桃不得和花二再有任何往来。
花春桃没理睬花东兴的告诫,要她绝食饿死,她或许能答应;要她和花二断绝往来,那比揪她心肝还惨痛。这么多年来她挑三拣四没看上一个男人,直到遇上花二,她封闭的心才渐次敞开。她表面上应承下花东兴,内里在极力反抗花东兴。心想等花二官复原职,你花东兴再怎么抗衡也无济于事,毕竟镇长职务拿上拿下在班子上不好交代。身为政客的花春桃对这点把握得相当分明,但她万没料到后来的事会那样乾坤颠倒,颠倒得让她难以招架和措手不及。
花东兴越讨好花春桃,花春桃越反感,反感得想吐花东兴口水,尤其花东兴那唾沫味十足的嘴巴吻在她嘴巴上,她有种大粪入口的感觉。想吐,又怕事情途中变故,毕竟自身已被花东兴玷污得寸肌不剩,前功尽弃总不是智者干的事。花东兴烟抽得厉害,口腔刷完了会留下严重的唾沫味,那种纯唾沫味让花春桃事后呕得肝肠欲裂、胆汁倾斜。其他女人要是巴结上花东兴这个县长,那会乐不拢嘴,还会到处显摆说和县长的关系如何密切,在别人的羡慕中陶醉得一塌糊涂。花春桃却把这当做一件苦差使运作,跟花东兴住在一道的每个夜晚,她都闭着眼睛想花二,可她老是想不成。花东兴毕竟不是花二,动作、爱抚全都蹩脚,慌里慌张、满头大汗。花春桃从头到尾的感觉好比被一块石头砸了或者被一头脏猪拱遍全身。
那种感觉对花春桃来说真有些生不如死。
花县地方不大,领悟时髦事物的本领却很强,改革开放以来,街面拓宽许多,店面也增加许多,尤其是娱乐场所更是繁殖颇快,有些娱乐场所从装潢到营业额甚至超过大城市。县城里人眼窝子浅,遇到时髦事就想以身尝试。娱乐场所有了鸭子和小姐,有钱的女人把家一撇整天泡鸭子;有钱男人更是把娱乐场所当成家,每天都要换小姐,出来进去和熟人打招呼以此为荣,熟人问咋眼圈那么黑啊,对方会恬不知耻地说,昨晚泡了整宿妞,应接不暇呢。显然,花县有钱人把泡妞当做显摆。像花东兴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能大张旗鼓地搞女人,可背地得有显赫舆论,得让人知晓背后有成千上万只小白骨精迷恋他,而他不屑一顾。要是他屑于一顾,人们背地的议论又变了味,又馊又臭。说他是腐化堕落的领导,说他身上的鸟东西带电,要不咋那么多女人都愿意跟他呢?要是没什么芳草缠身的美名,人们又会这样议论,那姓花的容貌不错,还是个县太爷,咋没女人上身呢?没准是个不会直挺的男人。
小地方的沟水浅,人也浅,背地里的悄悄话能把古人说活,也能让人生不如死。花东兴很迎合这个县城的风俗,身边的女人排成队打出幌子,上床的与没上床的统统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像围着明星一样转。转来转去,花东兴从里面拣选出满意的随便找个旅馆干了付账了事。在县城,花东兴和女人上床从不去讲究地方。讲究地方高眼球多,一眼能识别他要干什么,他毕竟是领导干部,咋说也得有所收敛。于是女人他干了,四下的美名也散开,上面还没抓到真实把柄。你说他不比孙猴子还精吗?和花春桃住在一起时,他完全改变路数,住进县里的高级宾馆。
晚上九点钟,花春桃想吃西瓜,花东兴放下官架子,去很远的夜市买回西瓜。他住进高级宾馆时让司机把车子开回家,像往日那样大摇大摆迈进家门,向司机挥挥手表示可以离去。待司机一离开,他吩咐老婆煮面打卤,老婆立马做他喜欢吃的尖椒肉卤、过水面,等面条做好,他故意让手机响铃,假装接电话,假装在电话里说出牢骚话。牢骚话多半是“都下班了,老有额外会议,不去了,在家都吃不上一顿消停饭,老婆刚做好面条,我这还没到嘴一口呢”。站在一旁的老婆听了,心里一阵感动,上前劝他前去开会,说反正有会议餐不吃就不吃吧。他顺杆下来,说今晚恐怕又得住在外面,会议内容是如何改进花县面貌,省里来了人,不同寻常,晚了,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吧。
话说得像模像样,不容老婆不信。花东兴一离开家门,像个出笼鸟那样快活。他疾步向县里的高级宾馆走去。想着和思念已久的花春桃缠绵悱恻,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涨红。一见到花春桃,他就不能自控,说他疯了都不过分,花春桃身上的每寸嫩肌他都不放过,吮啊,吸啊,永远没够。尽管花春桃厌恶地闭上眼睛,几次把他从身上推下,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吮啊吸啊,好似花春桃身上有永远不枯竭的蜜水。那段时间,他明显消瘦,他要起五更爬半夜和花春桃做爱,还要一大清早避开人的眼线离开高级宾馆,晚上下班又要煞费心血找理由离开家,如此这般再壮实的男人也要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