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很大，噼里啪啦的，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样。
四个孩子都睡着了，米寿昌也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如仙把家务做完以后，觉得疲乏极了。她这几天在路途上没睡过好觉，回家后又收拾屋子，接着心急火燎地到娘家，然后回家做饭，打发孩子一个个睡着觉——忙到现在，突然没事了，身子软得也像面条一样了。
夜深了，如仙脱掉外衣想睡个好觉。但是，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外面的雷声、雨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
如仙满脑子都在想巧巧。她为今天回老家来没见到这个孩子而遗憾。在庞家堡离得远见不到面那是没办法，现在回村来了也没等到孩子，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这个当娘的亏欠孩子太多了！
不知道巧巧长高了没有？变胖了没有？回家天黑了没有？淋雨了没有？想娘了没有？……一大串的问题在如仙脑子里交替着往外冒。另外，巧巧小时候的摸样，闹着非要上学的表情，家里地里卖力干活的情景，哭喊着不住米家的场景……有关巧巧的印象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如仙脑海里播放着。如仙怎么能睡着觉？
如仙觉得实在对不起巧巧——既不能给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也不能给她一个安全有力的保障。这还不说，因为自己和米寿昌结合，还让巧巧挨打受气。想着，想着，如仙又掉下泪来。
如仙的泪水是无声的。即便有声音，也会淹没在偌大的雷雨中。
天快亮的时候，如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一会儿，她便被外面的叫声惊醒了。
“娘！娘！”有人在街门外大声叫门。
听错了吗？外面还下着大雨，是不是下雨的声音？如仙侧起耳朵仔细地听。
“娘！娘，开开门！”
的确是有人叫门，是巧巧！
如仙突然意识到，赶紧披了件衣服趿拉着鞋就冲出屋子。雨下得还真不小，如仙两只手搭个凉棚护着头跑着去开街门。
街门外，巧巧左手正打着一把油纸伞向院里急切地张望。巧巧个子高了，头发短了，身上的褂子小了，裤子又多了补丁，脚上的布鞋让雨水浸湿了……如仙一把把孩子没有撑伞的右手抓住了，拽着孩子赶忙进房。
因为雨很大，巧巧几乎没看清娘的脸就被拽到房门口。但是，那只手没有错。只有娘的手才有那种感觉——那种熟悉的、幸福的、安全的感觉。
如仙看着巧巧，等着她把伞合起来进屋里。
巧巧没有急着收起伞来，也没想着马上进屋避雨，而是认真地瞅着娘，似乎要把几年的离愁别绪都要找出来。
娘似乎老了十几岁——曾经白皙柔嫩的脸庞如今粗糙了，眼角上还有了鱼尾纹，两鬓居然还露出几根白头发！颧骨显得高了，眼睛显得大了，下巴显得尖了，整个人越发消瘦了！
巧巧手里的伞“吧嗒”一声掉到地上。她猛地扑进娘怀里，眼泪恣意地流下来，落到地上，和雨水混到一起。
“乖孩子……”如仙只说了三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眼泪也像今天的大雨一样哗哗地流淌下来。
“什么掉了？”米寿昌被雨伞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
“没事！巧巧来了！”如仙连忙答话。
“进屋吧，都淋湿了。”如仙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说。
娘的话温柔得能挤出水来。这是巧巧从任何其他人那里都得不到的感觉。
但巧巧有点儿迟疑。
见巧巧的神情，如仙突然醒悟，孩子不愿意见到后爹。再说巧巧长大了，米寿昌还没起炕，自然觉得别扭。如仙往屋里探头瞅了瞅，见米寿昌已经穿好衣服正在穿鞋，就说：“进屋吧，你爹起来了！”
巧巧走进屋子，见米寿昌还在炕沿上坐着穿鞋。炕上一溜并排睡着大小四个孩子，都睡得正香。屋子中间的地上有个陶制的大尿罐，里面有半罐子尿，满屋子充斥着刺鼻的尿骚味。
“大闺女来啦，这回你娘有帮手了，别老埋怨做饭看孩子顾不过来了。”米寿昌慢条斯理地说。
巧巧没有搭理米寿昌，把嘴闭得紧紧的。
巧巧昨晚从学校一回到家，还没等她把好消息告诉姥娘，姥娘就先对她说她娘从庞家堡回来了。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娘居然又给她添了两个弟弟。四个！四个！巧巧下面竟然有了一个妹妹，三个弟弟！
“他们……他们什么时间再走……”巧巧说话都有些磕绊。
虽然巧巧的话不连贯，但是姥娘已经明白了巧巧的意思。
“他们不走了。说是下放家属，不让你娘他们在那儿了。你爹也跟着回来了，不当工人了。”
“那么说，他也不走了？”巧巧话里的“他”毫无疑问指的是米寿昌。
“嗯。以后你要学乖点儿，别跟他顶牛儿，让你娘为难。”姥娘嘱咐巧巧。
巧巧一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屋外，闪电划破了夜空，紧接着一声响雷。巧巧身子哆嗦了一下，像是惊动了魂魄似的。
雨点噼里啪啦像炒豆子一样响起来了。
巧巧这一周的喜悦都随着大雨冲走了。
巧巧忘不了以前自己是如何被迫多次辍学的。这次，他们都回来了，还会让自己上学吗？巧巧的心突然冷到了冰点。
“还不如别回来好呢！”巧巧预感到娘和后爹回来，她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平了。虽然她非常想娘，但一想到要面对后爹，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
“你娘想等你回来，但你小弟弟闹着要走，你娘还要回家做饭，就先回米家了。”姥娘跟巧巧解释着娘没有等她回来的原因。
这一点巧巧相信。哪个当娘的心里没有孩子？她跟娘好几年没见了，娘肯定特别想她。
“你娘回来了，就该跟着你娘住，跟你娘亲亲。不过今天下大雨了，明早再去看你娘吧。”姥娘说。
说心里话，巧巧很想立刻见到娘，但是她要到米家去找娘，必然会见到米寿昌。巧巧是绝对不愿意见到他的，见到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巧巧想着娘的样子，米寿昌的样子，彩霞和士超的样子，猜想着没见过面的两个弟弟的摸样，她愣愣地出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他们突然回来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并且伴着轰隆的雷声。巧巧即使特别想见到娘，姥娘也不放心她出门了。她只能把见娘的想法压到明天。
夜渐渐深了，巧巧好不容易才睡着。
巧巧起大早学习已经养成习惯了，这不，天还没亮就她醒了。她在想，今天该怎么办呢？去看看娘，还是等着娘来看自己？该不该跟娘说学校的事？下午能不能如期返回学校？如果他们又不让我上学了怎么办？要不，不跟他们见面就回学校躲开他们？
巧巧的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睡醒了，就起炕吧。外面还下雨呢，你娘早晨肯定离不开，你去找你娘吧！还能给你娘帮把手。”姥娘知道如仙惦记巧巧，就打发巧巧去找如仙。
巧巧慢腾腾地穿着衣服，脑子却高速旋转着，怎么办呢？
“你怎么啦？你不是总说想你娘吗？怎么你娘回村了你倒不着急了？”姥娘奇怪地问。
“您昨天见彩霞他爹了吗？”巧巧问，他从心底就不承认米寿昌是她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叫法？他也是你爹呀。要不怎么说你脾气倔呢，以后要学着嘴甜一点儿，少挨打。”姥娘说，“他没来，我也没见着面。你娘说他一起回来了，他肯定在家。”姥娘猜想巧巧这么问肯定是不愿意见米寿昌。
“你见着他了，顺着他，别惹他生气啊。”姥娘嘱咐巧巧。
巧巧想好了，到米家看娘一眼，然后就返回学校去。
“别愣着呀，把尿罐子提出去吧。”米寿昌指使着巧巧，还是以往那种霸道蛮横、唯我独尊、颐指气使的态度。
“我来吧。”如仙说，她赶紧提起尿罐子向院子外面的猪圈走去。
巧巧没有正眼看米寿昌，径直来到妹妹跟前，把妹妹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轻轻地拿进被子里。巧巧一直很感激妹妹，妹妹干了很多活儿。如果不是巧巧死活坚持上学，家里的许多活儿都会落在巧巧身上，而不是让妹妹去做。
巧巧刚把目光从大弟、二弟移到最小弟弟的脸上，还没有看出个究竟，“哇——”这个最小的孩子居然醒了。
巧巧见小弟哭，一时手足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是傻子呀，哄哄他。”刚要迈出房门的米寿昌调回头嚷了巧巧一句。
小弟的哭声把旁边睡觉的彩霞惊醒了。彩霞睡眼惺忪地伸出手轻轻地拍打小弟身体：“不哭，不哭！乖——”就像是一个母亲。
妹妹才九岁！巧巧被妹妹深深地震撼了。
“彩霞”巧巧轻轻地叫着妹妹。
彩霞一骨碌爬起身来，“姐，你来啦！”
彩霞的一声叫让巧巧的眼圈红了。
这是姐妹之间最真最纯的感情呀！
“士健睡醒啦！”如仙踏进房门。是小弟的哭声让她三步两步赶了过来。
“娘抱抱。”娘把小弟连着小被子抱进怀里。
母爱真的比什么都神奇。说也奇怪，小弟居然很快不哭了，没多久竟又睡着了。娘身上一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母爱的味道。
“彩霞看着点儿弟弟。巧巧帮着娘做饭吧，咱们也好说说话。”如仙吩咐说。
三个弟弟都还没睡醒。巧巧来了，彩霞也可以多躺会儿，不用早起帮娘拉风箱做饭了。彩霞觉得还是有姐姐好。
巧巧的神情失落下来——她不能拒绝娘，也不忍心拒绝娘，她不是因为一来就干活情绪低了，而是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那她能按时返校吗？
“要走，要到县城里念书去？！想得倒美，没门！”米寿昌恼怒地吼叫。
巧巧低着头，一声不吭。
从早晨走进米家大门，巧巧就帮着娘一直忙碌。等弟弟妹妹们起床穿戴好吃完饭刷好锅碗喂了鸡和猪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又快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了。巧巧想跟娘说回学校，但是见娘弄着几个小孩子饭都吃不好，又不忍心甩手马上就走。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巧巧开始给一家人做中午饭，娘则哄着一直闹腾的两个小弟弟——两个小弟弟可能是到了新环境认生，总哭哭啼啼的。
吃过中午饭后，时候不早了，而且还在下雨，路上湿滑，再不走就不能按时返校了。巧巧犹豫了一下，跟娘提出要回学校。
如仙犯起难来。她在庞家堡时，娘就捎信给她说巧巧考上卧牛县中学了。如仙心想自己不在孩子身边，孩子愿意上就随她上吧。她背着米寿昌给巧巧捎过几次钱，有一块的时候，有两块的时候，最多一次捎了五块钱。如仙也只能尽这点儿力量帮助孩子了。即便钱很少，如仙也不敢让米寿昌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了还不打架生气？因为米寿昌根本不同意巧巧上学。为了巧巧上学的事家里以前没少打架。现在，米寿昌也跟着回家来了，他能答应巧巧上学去吗？
“娘，我走了啊。”巧巧悄声跟如仙说。
如仙还没说话，米寿昌耳朵挺灵听了去，大声地问：“下着雨，你到哪儿去呀？”
“我要回学校。”巧巧不得不说，反正隐瞒也隐瞒不住，还不如明说。
“昨天我回来，你爷就跟我说你上初中了。你还挺出息呗！我越不同意你念书，你越拧着劲儿干啊？”米寿昌眼睛乜斜着说。
巧巧不说话。
“从今天起，你就别上学了。”米寿昌的口气不容商量。
“为什么你回来就不让我上学了？”巧巧不服气地问。
“你说为什么？”米寿昌眼珠子瞪着，露着凶光。
如仙一看气氛不对，赶紧用手拽拽巧巧的衣襟，示意她别说话了。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干活儿，到外面找清闲，我白白养活你呀？”米寿昌的口气咄咄逼人。
巧巧心想，你养活过我吗，给过我多少钱？
“家里的活儿你不做谁做？你说！”米寿昌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以前我们不在家，你念了书就算了。我们回来了，你还上学不干活儿，门都没有！”
米寿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挡住了巧巧的去路。
“上学除了花钱，能有个蛋的出息！”米寿昌的嘴巴已经不干净了。
巧巧依然不做声，听米寿昌一个人喋喋不休地骂着。她觉得跟米寿昌没有好说的，也是不可能说通的。只要娘不反对她上学就行。
巧巧用眼光乞求着娘。
如仙开始抹眼泪，根本不敢答应巧巧的请求。
巧巧压着火气在屋子里站了半天，心想，这样对峙着僵下去，始终不会有结果，还不如说个谎话回学校算了。
米寿昌见巧巧要出屋子，怒声喝问：“干什么去？”
“回我姥娘家。”巧巧说。
“不行，今天哪儿你也别想去。”米寿昌不傻，他知道巧巧借口回姥娘家肯定跑到学校去。
巧巧不能再耽搁时间，执拗地要挤出去。米寿昌哪里肯让，一巴掌把巧巧打倒在地上。巧巧的犟脾气上来了，爬起来又一次要走，米寿昌又一巴掌把巧巧打倒在地，并且狠狠地朝巧巧踢了一脚。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如仙怀里还抱着米士健，见到巧巧挨打，她慌里慌张地把米士健放到炕上，惊呼着扑上来用身子去护巧巧。米寿昌踢向巧巧的第二脚恰恰踹在如仙的背上。
彩霞都吓呆了，她缓过神来，忙拽米寿昌的胳膊，米寿昌使劲往后一甩，彩霞摔倒了，额头磕到煤火灶的灶沿上，鲜血唰地流出来。
炕上的米士冲、米士健吓得都大哭起来。米士超从爷爷屋里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随后爷爷跟着到了房门口。因为下着雨，他们刚听到这边打架了。
“怎么刚回家又打起来了？”米森林见儿子一家子打架成了一锅粥，责备地问。
“没你的事，爹，回你屋里歇着吧！”米寿昌气呼呼地对他爹说。
“今天你要敢去上学，看我打断你的腿！”米寿昌瞪着眼威胁巧巧说。
如仙慌忙找软布给彩霞压住额头上正汩汩外流的血。
“巧巧呀，娘求你了，你看这个样子，你能上成学吗！”如仙泣不成声。
巧巧一声不吭，既恨米寿昌，又为妹妹和娘歉疚。今天，米寿昌一直堵着门，她是出不去了。
雨，还在下。一个礼拜了，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停过，家里的仗也没有停过。
米寿昌憋着巧巧不让她去上学，巧巧却执拗地偏要去。如仙一头跟丈夫说好话，一头哭着求孩子死了上学的心。
如仙的心全碎了。她真不知道在暴丈夫和犟女儿之间何去何从。难道，这架要天天打下去吗？彩霞跟着受伤，士超、士冲跟着挨打，士健没空照顾……天呀！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如仙的心真是伤透了，她的眼泪比雨水还多。
一个礼拜过去了，又到了周日。
上午十点多，巧巧的班主任张进社和同学李建晨来家了，这是巧巧没想到的。他们说巧巧一个礼拜没上学去，不知道怎么啦，特地来家看看。
张老师原以为巧巧生病了，还纳闷巧巧怎么也不让人替她请假呢？到了巧巧家，才知道她家长不让她上学了。
“巧巧可是个好学生，不让她上学太可惜了！”张老师由衷地说。
“不行啊，你看这一大家子人，她得帮着干活儿呀。”如仙说，她不好多说别的。
“是，看你们家孩子多，挺不容易的。按说巧巧是该帮着家里干活儿。不过，谁家拉扯孩子都不是为了孩子好哇？您们肯定也盼着孩子们长大了有出息吧。巧巧也是你们的孩子，她以后有出息了，你们也能沾上光，不是吗？”张老师说。
“我们能沾上她的光？闺女家再过几年嫁人了，我们能指望上她？”米寿昌撇着嘴说。
“她考出来了，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有钱孝敬您们，比什么不强呀？”
“谁能保证她以后怎么样？我可顾不了那么长远！”米寿昌说什么也不同意放巧巧去上学。
“您还不知道巧巧多出色吧。我是她的班主任，打包票她肯定能考上学。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巧巧学习特别好，我也不会这么远到家里来找她。如果现在让她辍学了，会耽误她一辈子的！”张老师详详细细讲了巧巧在学校里的表现。
“真的，您们要相信我说的话。巧巧将来肯定有出息，千万别让她辍学了！”张老师苦口婆心地为巧巧求情。
米寿昌不好跟老师说话太难听了，但是不管老师怎么讲情，他就是不松开口。
如仙不愿意让巧巧上学是怕家里生气，但听老师说孩子学习好不上学太可惜，心里就想着让她继续上学了。
“你们是不是怕巧巧上学花钱呀？”张老师见巧巧的父母半天不说话了，急着问。
“上学也花不了几个钱，家里实在困难，老师们、同学们都可以帮助她，你们尽可以放心，只要答应让她上学就行了。”张老师心想，到底为什么巧巧的父母非要逼着巧巧退学呢。
“是呀，叔叔、婶婶，你们千万要让巧巧上学去哇，我们班里可是缺不了她。”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建晨说。
“你们来家里，我知道你们为了巧巧好，不过，你们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们以前在张家口来着，巧巧没什么事，上学就上学了。现在我们回来了，家里确实离不开她。你们也不用多说了。”米寿昌抽了几口烟说，言外之意你们怎么说也没有用，可以走了。
张老师心想巧巧他爹怎么这么难说话呢。如果这么离开了，巧巧的一辈子可能就完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着巧巧辍学的，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跟米寿昌做思想工作。
到中午了，米寿昌还是没有被说动。这可怎么办呢？张老师心里真着急了。他想到了村干部。让村干部出面劝说，是不是会有效呢？
张老师和李建晨从米寿昌家出来，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冒着小雨找到了村大队。村干部们一听张老师介绍的情况，都支持巧巧上学。他们来到米寿昌家，和张老师一起轮番为巧巧说情。
如仙也苦苦哀求米寿昌，让他满足巧巧上学的心愿。
最终，米寿昌碍于多人的面子，尤其是迫于村干部的压力，勉强答应了巧巧继续去上学。
一个礼拜了，在巧巧几乎彻底绝望的时候，竟然又起死回生了。她特别感激老师和村干部为她讲情，如果没有他们讲情，她就永远失去上学机会了。
下午五点多，巧巧和张老师、李建晨一起踏上了回校的路。
说也很巧，一个礼拜的连阴雨终于停了。空气清新得像是经过了过滤一般，没有一点尘埃。走出米家的巧巧，心情说不出来的畅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里的污秽都吐出来一样。
我一生都不会忘记老师、同学和村干部的恩情。巧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