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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2)

第 66 章 第六十二章 (2)

“姚儿莫怕,云晋言一直以为我们中计,冷宫计划失败,想不到我们还有后招。”黎子何一路向前,仔细辨路,一面轻声安慰。

姚儿握紧了黎子何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树影婆娑,时有清亮的月光在地上映出各种轮廓,暗黑死寂的夜里,随着骇人的呼啸声,显得尤为惊心。

“小姐……”身后的姚儿突然开声,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声音有些虚弱:“你……给皇上下毒……还顺利么?”

“嗯,我把毒粉洒在手上,他不易察觉。”黎子何拧紧了神经,淡淡回答。

放在饭菜中是不可能,放在糕点中,若是他有疑心验毒,也会被查出来,可放在手上,只要设计让他拿糕点的五指触过自己的手,便有机会让他中毒!

姚儿没了声响,默默跟在身后,黎子何一心都在想着如何躲避御林军和靠近北湖,并未注意。

“小姐……”姚儿又开声,有些颤抖,泛着些许凉气:“小姐,北湖……以前,你和三殿下,经常约在那里见面……”

北湖地处皇宫极北,又靠近冷宫,平日甚少人过去,便成了云晋言和季黎约见的最佳地点。

黎子何轻笑,那里,在她看来,只是她杀人嫁祸的案发地罢了!

“姚儿,三殿下……早不在了!”黎子何声音很轻,却有力。

黎子何握住的手突然猛地一抖,几乎将她的手甩掉,心中莫名不安,黎子何回头,便看到姚儿刚好抬头,满面泪痕。

“姚儿……你怎么了?”黎子何停住脚步,紧张问道。

姚儿眼神有些恍惚,看到黎子何,又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周,呢喃道:“小姐……小姐……”

“姚儿你怎么了?”黎子何突然怕起来,擦去姚儿的眼泪匆忙道:“我在这里,姚儿看不见么?”

姚儿闭了闭眼,再睁开,恢复了些许神采,眸中仍是含着泪,突然想到什么,拉着黎子何快步道:“走,小姐,今夜你得离开这里,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小姐,我们就快到北湖了,快走……”

黎子何被拖着走了许远,时间紧迫,又怕被人发现,顾不上多问其他,只能加快了步子,紧紧拽住姚儿的手。

眼看北湖已是近在眼前,在月光下泛着徐徐波光,随着风起,一波波推开,湖边的枯树枝丫,好似怪物张牙舞爪般,黎子何察觉得到身后的人颤抖得愈发厉害,却不想多问,紧紧拽着她前行,无论如何,今夜一定要出宫!

“放开我……放开我……”姚儿突然轻声哭起来:“我会坏事,你……你自己走,别管我了,快……自己走!”

言语中压抑的哭泣声紧紧揪住黎子何的心头,她知道问也是无用,只拉着姚儿往前走。

“小姐,我头疼……头疼,你放开我,自己走,头疼,走不动了,小姐,快放开。”姚儿轻声哭求着。

黎子何手微动,擒住姚儿的脉,一片凉气,如冰锥般刺入心底,眼里渐渐泛起热气,拖住姚儿不肯放手:“姚儿你忍着,只用一下,一下下便好,我们马上便可以出去了。”

“不行,头疼……我会坏事……头疼……”姚儿一只手被黎子何用力拉住,一只手开始用力撕扯头发。

黎子何忍住哽咽,眼泪却还是越流越凶。

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快了,就快了,只需绕过北湖。

“姚儿你……”

“啊!”

刺耳尖叫划破长空,凄厉好似女鬼,渗着血腥的味道,随着呼啸的风声打破宁静的夜。

“啊!!!血!!!好多血……”姚儿不知何处来的力气,一手甩掉黎子何的手,两手不知所措地撕扯长发,一面尖叫着后退:“不要啊……我不要,好多血……”

“姚儿姚儿……”黎子何上前抱住姚儿,死死困住她的手,“姚儿不怕,不怕,没事的,小姐没死,也不怪你……”

“不!不!好多血……啊!!!”

姚儿奋力挣扎,两手被困住,两腿不停踢打黎子何。

黎子何看着湖对岸的宫墙,泪水弥漫双眼,一步之遥,一步之遥,沈墨……会来的……

抱着姚儿拼命往宫墙靠近,还未行了几步,不远处灯火渐亮,脚步声齐齐靠近,黎子何回头,只看到大队御林军,急快而不零乱,背着长弓,举着火把围拢过来。

“火……烧啊……”姚儿突地涌上一股大力,将黎子何震开,大笑起来:“哈哈……烧,全烧了!脏的干净的,一把火全没了!哈哈……”

黎子何被甩开,重重砸在地上,好似感觉不到疼痛,怔怔看着疯了般的姚儿,心头像被猎鹰啄食,一块一块被剥离,鲜血淋漓。

御林军靠近,照得北湖边好似白日,黎子何眯了眯眼,见到云晋言带着轻缓的笑意缓缓走来,身边跟着好似惊恐万分的苏白。

姚儿突然安静下来,瞪大眼看着苏白,苏白对着她笑。

“小姐……小姐……”姚儿又哭起来,泪水泉涌一般,却带着笑容,缓缓向苏白走进:“小姐……”

黎子何忍痛爬起来,一手拉住姚儿,大声道:“姚儿!姚儿你醒醒!”

姚儿回了回神,看了一眼黎子何,又看了一眼苏白,眸中一片雾气,脸上迷茫,在看到云晋言的瞬间皆数散去,人便向着他冲过去:“三殿下!三殿下……小姐……”

“姚儿回来!”黎子何怒斥,拉住姚儿的手,对着云晋言喝道:“云晋言!解药交出来!”

云晋言黑眸深不见底,脸上除了笑,找不到其他情绪,微微扫了一眼黎子何,轻声道:“解药?还要多亏了姚儿,不辞辛苦替朕送解药,否则,朕还不知道,你有本事弄到毒药,还能无声无息给朕下毒!”

“解药!”黎子何压住哽咽,愤恨看着云晋言。

“呵呵,”云晋言不紧不慢地笑:“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人会用毒?爱妃会下毒,会解毒,可惜朕身边没有这般人才,这毒下了,便无解!”

姚儿仍在挣扎,向着云晋言与苏白的方向,黎子何死死扣住,一手匆忙从胸前掏出什么,递在姚儿眼前,柔声道:“姚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绣着梅花的手帕,白色的绢布,暗红的梅花,好似夜色里血色的绽放,姚儿看着手帕,眼里再次腾起雾气,迷茫看了看苏白,再看了看黎子何。

“姚儿,过来跟小姐回去。”云晋言突然看着姚儿,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

姚儿怔怔看住,眼里愈渐通红,流出的眼泪竟似要渗出血来,低头,将手帕放在脸边,轻轻触了触脸庞,梅花染上泪渍,更显殷红。

随即姚儿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打落在帕子上,面色渐渐惨白,眼里时而清明,时而混沌,再抬眼看苏白,回头看黎子何,突然轻笑起来:“她死了,早在万安三年便已经死了,我亲手触到她冰冷的尸体,亲自替她换上最爱的红衣,亲眼看着她消散在那一片火海,是你们想骗我!所有人都当我是傻子,有没有人想过,我只是心甘情愿地做傻子?”

猛然抬头见,眼里一片猩红,一手指着苏白,愤恨瞪着云晋言:“到如今你还说她是小姐?我对你说过多少次,小姐死了!你与我一样,想做傻子?活在自欺欺人的梦里么?”

云晋言面色蓦地一白,撇过眼,不语。

姚儿又软下身子,轻轻靠在黎子何怀里,眼泪不停,全身颤抖,轻轻在黎子何耳边低喃:“我……我刚刚……有没有……有没有说出你的身份?我……”

话未说完,身子向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来。

黎子何的眼泪再控制不住,迷朦了双眼,紧紧抱住姚儿,对着云晋言哽声道:“云晋言……解药,解药,我求你……解药……”

云晋言脸上的笑再挂不住,冷冷看着二人,眸光闪烁,正欲开口,破空之声响在耳侧,带着腾腾杀气汹涌袭来,只看到姚儿不知哪来的力气,急速冲向自己,本能般用力挥掌,狠狠劈开。

鲜血洒了满地,姚儿吐出的,背上中箭流出的,死寂的夜晚,风都静止。

御林军手上的长弓被拉满,齐齐对向城墙外,云晋言面色发白,怔怔看着被他劈开许远的姚儿,他以为,要杀他的,是姚儿……

黎子何的眼里,星星点点的光亮,随着姚儿倒地的身子骤然熄灭。

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瘫坐在地上,木然看着姚儿背上的长箭。

忽的,手指动了动。

姚儿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再无雾气,透亮如当空繁星,黎子何浑身一抖,想要站起身,却浑身酸软地跌回地上,顾不得一切,连滚带爬到姚儿身边,将她紧紧抱起:“姚儿,姚儿不能死,一步之遥……一步之遥……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姚儿的手紧紧拉住黎子何的衣襟,颤抖着唇想说些什么,又是一口血吐出来,黎子何哭着替她擦掉:“姚儿不说话,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说。”

姚儿不肯放手,嘴里呜呜咽咽。

黎子何倾下身子,靠近姚儿耳边,听见她断续如残叶的声音:“小……小姐,我……我爱的人……是……是曲哥哥,小姐……你……你信我……”

“我信你,姚儿,信你。”黎子何抱着姚儿呢喃,连哭的力气都无。

“我爱的人……是……曲哥哥……”姚儿轻声重复着,睁开的眼看向云晋言,嘴角渐渐滑出一个笑容。

拽住黎子何的手蓦地松开,疾风乍起,梅花手帕,沾着血,染着泪,愈飘愈远。

黎子何拔下姚儿背上的箭,鲜血喷了一脸,放下姚儿,木然站起身,眼里一片死寂。

御林军手持弯弓,对着城墙外的箭头,齐齐对着黎子何。

黎子何笑,笑得妖娆。

“晋言,我们来射箭玩,可好?”轻缓的声音,却如同鬼魅。

缓步走到最近的御林军身边,无视于指着自己的数百箭头,握住那人的弯弓。

那御林军面色煞白,没有皇上的命令,不敢放箭,黎子何夺弓,也不知是否该放手,瞥向皇上,只见他失了魂般怔在原地,看着黎子何,眼里情绪翻滚,却并无杀气,眼见自己的长箭抵在她的额头,接到云晋言冰凌似的一瞥,手不由一歪,箭射空,弓亦已在黎子何手中。

长箭出,又闻破空之声。

云晋言好似这才回过神来,面色突地煞白,眼见一个个对向黎子何的箭头,大斥道:“放下!统统给朕放下!无朕命令,不许举箭!”

黎子何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亦看不见。

拿过弓,看着手里沾着血的箭。

月,已上中天。

浓甚比墨的夜色中,黑色的影子,渐渐脱颖而出,动作快如飞鹰,不过片刻窜到黎子何身边,来不及眨眼便已抱着黎子何飞快离开。

御林军未得云晋言命令,不动。

云晋言看着黎子何远去的影子,蹒跚着跟上。

突地,那影子停在城墙上,两人,却好似一人,孑然而立。

圆澄的月,刚好穿透云层,倾洒一片银白,映出黎子何溢满血红的双眼,右手持弓,左手拿箭,崩开箭弦,用尽全力拉弓,猩红的箭头,对准云晋言心口。

风静,放箭。

云晋言的步子止住,明明只看到一个影子,那神情,那动作却在眼前无限放大。

听不到身后苏白的叫喊声,看不见破空而来的长箭,感觉不到腾腾杀气里的恨意,直到长箭入心口那一瞬,冰冷的箭头,入心却好似温暖。

那里,早已是万丈冰窟,他亲耳听到箭入心口时它轰然破裂的声音,按捺心底的疼痛,瞬间崩塌,蔓延至身体每个角落。

身子倒地,感觉不到冰冷,只是看着渐渐隐入云层的圆月,耳边响起佯怒的笑闹声。

“晋言晋言,冯爷爷对我说,左手,是连接心脉的呢。以后啊,你若负我,我便用左手持箭,咻……刺到你心里,然后,连着你我情缘的红线,就断了……”

断了……

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