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绯绡回来以后,陈开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沉睡,好像要把这几日缺失的觉全都补回来。两个人依旧像以前一样相安无事,只是谁也没有提王子进,没有人提那个一直活在两个人之间的第三个人,而王子进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只不过绯绡似乎比以前多了些忧郁,会在有月亮的夜里对着清冷的月光唱一些陈开所不懂的,古旧的歌曲,他清瘦的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是那样的飘忽,每当这个时候,陈开总是会很伤心,感觉绯绡就要离开自己了,不知何时?也许就是此时?
转眼就到了期末,陈开考完了期末考就要迎来他上学的第一个假期了,这个假期格外的长,意味着中国的农历年也要在这个假期中度过。
陈开考完了试就收拾了要回家,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他分外的舍不得绯绡,可是绯绡却只是朝他笑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合与离,聚与散,生与死,总是互为因果,你走了,不是还会再回来吗?”那笑容中有些淡然的冷漠。
陈开却只是心酸,他的存在,似乎不过是可有可无而已。
“不说了,我们去下馆子吧,你要是走了,就没有人陪我了!”绯绡说着已经抱了白色的棉衣欢呼着去开门,总算是恢复了他的本性。
“等等我啊!你没有带钱包吧!”陈开大呼小叫的跟了出去。外面小区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串欢快的脚印。
吃饭的时候,绯绡居然叫了瓶酒喝,一个人自斟自酌的很开心,双手抓着油乎乎的鸡腿,一张嘴似乎都不够使了,好好的一个俊朗的人,一到饭桌上就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陈开兴致也格外的好,陪他喝了两杯,可是以前没有喝过什么烈酒,酒刚刚下肚,他就开始撒起了酒疯:“绯绡,和我一起回家吧!”他朝对面的绯绡说。
“哎呀呀,少说了,我在这里是你的亲戚,要是回了你老家算是什么啊?你爸妈会经不住吓的!”
“你又不吓人,有什么经不住吓的?”陈开的脸上带着两坨红云,笑嘻嘻的问他。
“我的吓人之处就是抵挡不住吃的诱惑,而过年的时候吃的太多了!”
“嗯,这个倒是!”陈开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有什么吓人的?”
“有好吃的自然要有美酒,我是狐狸,变了人以后最大的快意也不过如此!”绯绡说着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现在的酒比起古代的差远了,可是也只好凑合着喝吧!
“我爸爸也爱喝酒啊!你们正好凑成一对儿,更该和我走了吧!”陈开听了非常高兴。
“可是我是狐狸,没有什么自制力,一喝就会喝高!”绯绡说着眼睛已经迷离起来,陈开这才发现他居然在一会儿功夫已经灌了半瓶进去,而且他的酒量好像真的有点不济啊!
“嗝!”绯绡打了个酒嗝继续说:“喝高了就会现原型,你说我该怎么办?”说着,脸上挂着一副无辜的微笑看着陈开。
陈开看着他一副要笑得变形的脸,突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酒也吓醒了一半,因为他看到绯绡的身后,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摆来摆去,很是惬意的样子。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假如他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是狐狸的尾巴啊!
还没有等他反映过来,对面的绯绡嘴里塞满了鸡肉,脸上就开始长了毛出来,过了一会儿,一对粉嫩的耳朵也出来了,还在头顶晃来晃去,一点没有自觉。
“喂!缩回去啊!缩回去!”陈开指着他头上的耳朵小声和他说。
绯绡抬起头看他,两只凤眼此时已经变得如乌黑发亮的葡萄,完全没有困了平时媚眼如丝的模样,倒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的神态。
他好像张嘴要说什么,可是发出的却是“吱吱”的声音,突然“呼”的一下,整个人好像都缩小了,身上的衣服也一下瘫在了座位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陈开望着一桌子的残羹冷饭,无奈的看看周围,好像还没有人发觉,他一把抱起那堆衣服,裹了里面的狐狸,拔足冲出了饭馆,门口的保安要拦他也被他撞了个跟头。
“跑单啊!有客人跑单!”后面好像还有人追他,陈开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买单,可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这个时候被抓到了,只会真的被以为是吃霸王餐的,到时候下场估计会更惨。
借着酒劲,陈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餐馆的人甩得老远,抱着狐狸,在楼外面转了两圈才敢回家。
一回到家,他就瘫坐在地板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那堆散落的衣服里,爬出了一只白色的狐狸,还在打着酒嗝,有一下没一下的抓抓耳朵,摇摇尾巴,已经完全是一只狐狸的样子了,哪里还有半分人的影子?
陈开望着在地板上酣睡的绯绡,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带他回家了。
刚刚有点酒醒,屋子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陈开看了一下表,7点整,也不知是谁打的。
“喂,陈开吗?我是王教授啊!”话筒里是王教授稀里糊涂的声音。
今天真是什么怪事都找上来了!但是陈开一想到自己的期末成绩还没有出来,忙用很惊喜的语气说:“是您啊,王教授,有什么事找我?”
“快点过学校旁边的学子居来吧,我请你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
饭,饭,饭,又是饭!今天怎么这么多与饭有关的事?不过王教授那么抠门,找他吃饭估计没有什么好事。
他想着穿了衣服就要出去,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酣睡的绯绡,突然觉得奇怪,它的那条大尾巴平时到底是变成什么了?
顺手找了一个彩色的绳子,系在绯绡的毛绒绒的白色尾巴上,掩嘴偷笑,一会儿回来就知道绯绡的尾巴哪里去了。干完了坏事,他乐得一颠一颠的出了门。
刚刚进了学子居的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再一看,是王教授,已经喝得满面通红,一张缺了几颗牙的嘴乐得合不拢。
陈开看来他的模样,好像有点明白他叫自己过来干什么了,不会是要自己把他送回家吧?今天自己好像不光合饭有缘,合醉鬼的缘分似乎更深一些。
“陈开,你要回家了是吗?”王教授招呼他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对啊!”陈开点点头,放假不回家他在学校里待着干吗?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喜欢研究一些民俗和咒术!”王教授说着指了一下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他想要一些秦代的半两钱,你们老家好像有这种东西吧,能不能帮忙带一些?”
陈开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长得也算英俊,大概有三十岁上下,眉宇之间有些忧郁,穿了一件棕色的外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个男人气息沉静,要不是王教授和他说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我是可以带,可是我分不清什么样的是真的!”
“不要紧,我可以教你!”那个男人说:“我叫常青,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啊!”他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陈开身后,那眼光中有一丝诧异。
陈开望着他的目光,突然有些害怕,王教授的朋友,不会都是有些奇怪的本事的人吧,他会不会看到自己身后跟着的狐狸呢?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人接着问。
陈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叫陈开!不好意思,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吧!”
“不要紧,我会给你钱的,那种东西买到真品不是很容易的,如果真的买不到也无所谓了!”那个常青说。
“哦!”陈开应了一声,才发现对面的王教授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陈开和常青相视看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个人合力花了半个多消失才把王教授送到在校园里的家中。
出了教师的住宅区的时候,天已经完了,冬天的夜风刮得很冷,陈开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要和常青道别。
“我来教你一些分辩秦半两的方法吧!”那个常青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两个人边走边聊,说了一会儿,常青就开始说起咒术了,从咒术的起源开始说,什么牺牲,土俑,血咒,听得陈开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寒。
“呵呵呵,这有什么可怕啊!”常青笑他,“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咒术不过是自己创造因果而已!”
“那怎么能一样!”陈开反驳他:“你说的那些咒术好像都是用来害人的吧!必定会有人因为咒术而失去东西!”
“可是也有人因为咒术得到东西了啊!”常青说:“有得必有失,这是万物的规律,只不过咒术是人自创的得失,所以比较明显一些,其实我们每天不是生存在因果之中呢?”
陈开望着面前这个沉静的男人,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他的话也有道理,可是自己还是无法认同这样的理论。
“就像这个城市吧!”那个男人说着望了一下周围的灯红酒绿:“人类创造的文明,文明发展起来,我们得益,而损失的是自然的资源和生存的环境,倒霉的是动物还有那些不说话的植物,这又何尝不是咒术呢?”
陈开听他说着,越发觉得冷了,这话听起来越来越有道理,难道,按照他的说法,所有人都生存在咒术中了?
“还有你后面跟着的狐狸哦!”常青又笑了一下,“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换的,这样的式神才会跟在你的后面保护你!”说完,摆了一下手,“我回去了,以后再联系啊!”
陈开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惊得嘴都合不上,他知道自己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换的?用什么换的?
陈开突然觉得害怕,难道绯绡为了自己竟然牺牲了很多东西?不可能,他那样的本事,没有必要这样的,他一边安抚自己,一边往家里走去,这夜晚太冷,冷得让人害怕,不知为什么,他对那个沉静的常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他的话里有可怕的东西,可是以前好像有人说过:人的本能就是寻觅那黑暗中危险的气息!
陈开一路忐忑着走回了家,小心的推开房门,屋子里柔和的光线下,一只雪白的狐狸依旧趴在棕色的地板上酣睡,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长长的尾巴上被人扎了一条彩带。陈开望着这样的祥和景象,眼睛突然湿润了,他后天就要踏上回家的火车了。就算和绯绡的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他终究是不属于世间的人,就是自己回来以后绯绡还会在这里等他,也难保什么时候他就会走了。他想着想着,一下坐在地板上,自己竟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累过。
“陈开,是不是你干得好事?”第二天,陈开还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就被一个人声吵醒。
“怎么了?再让我睡一会儿!”他实在是不想睁开眼睛,最近他非常的能睡,对床的依赖与日俱增。
“你看看把我的头发搞成了什么样子?”绯绡一把就把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陈开这才睁开迷蒙的双眼,面前的绯绡一束黑色的长发居然被人用一条彩色的绳子系在头顶,活像一个圣诞树的造型,他这才想起昨天的事,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以后不许这样,小心我在你身上施了法术!”绯绡一边解头上的绳子,一边用可以杀人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现在陈开知道绯绡的尾巴变成什么了,可是他不敢再往下想,要是尾巴变成头发,那他的脸是什么变的?
突然,常青的一张脸又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怯怯的问还在盛怒中的绯绡:“绯绡啊,你想了法跟着我的那只狐狸,是怎么来的啊?”
“你知道了?”绯绡解开了辫子,一头黑色的秀发披散下来,长及腰际。
“早就知道了,我听说那个要用什么来换,是吗?要是那样的话就不要它跟着了!”陈开小声的问,生怕绯绡真的是拿什么换的。
“怎么会?你听别人说什么了?”绯绡笑呵呵的望着他:“这是我的一魂一魄而已,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么会用什么换?”
陈开一颗心这才落到地上,把昨天常青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和绯绡重复了一遍。
“呵呵,你放心吧!”绯绡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咒术不过是人类会用的粗浅方法,而我会的,则是法术!”
“这有什么分别啊?”陈开有点听不太懂。
“哎呀!”绯绡摇了摇头:“这样说吧,如果咒术是自己创造因果的话,法术就是无中生有,无须因,自有果!”说着,手中一挥,一束火焰就“突”的跳了出来,他伸嘴吹了一口气,那火焰就又消失了,他面有得色,笑着对陈开说:“我就是因,只要我在,就会有果!”
陈开看着他一个人在做秀,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自大狂又能说什么呢?他的担心在这个家伙那里不过是多余的,他好像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害怕。
“倒是你!”绯绡表演完了一张脸上全是严肃的望着陈开,“离那个满嘴咒术的家伙远一点,小心被人下了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