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到了南半球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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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从南岛到北岛(3)

直到中午,Ada和薇薇都没有出现,我估计到了今天,Ada已经不想再看电视剧,而薇薇也已经没有心思再学西班牙语了。对于大部分现代人来说,没有网络的生活,时间会突然过得异常缓慢,当你在网络上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的时间重新变成一整块时,你却好像失去了掌控它的能力,变得手足无措,无法应对。

薇薇终于出来吃午饭了,她说她在床上看了一早上的卖车信息,今天据说有一位车主把车开过来让她看,她脸上显出一丝看见自由希望的神色。Ada依然宅在房间里,没什么动静,估计半睡半醒地躺着,最后实在躺不住了,她才拿着一包衣服去洗衣房洗,洗了好久都没回来,估计又在洗衣房发呆了吧?从卧室发呆到洗衣房发呆,好歹是有点变化了不是?

下午两三点,天气好转了一些,甚至出了太阳,原本薇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可等我看了一会儿书再抬头时,却发现她不见了。我走出门,四下找了找,发现她坐在隔壁印度人的屋子前面,几个印度男生正围着她聊天。

去印度旅行过的人,都会对这个神奇的国度充满着复杂而浓烈的感情,那里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包括印度人,他们也是思维奇特、举止怪异、充满天生的喜感,加上猕猴桃园里关于印度人的“神速”传说,更是让我对他们感到好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走过去加入薇薇和那群印度男生,原来薇薇正试图找一个懂行情的印度人来帮她看车。

那间屋子住了8个印度人,全是20岁左右的年轻男生,他们来自印度旁遮普邦,是锡克人——锡克既是一种宗教又是一个民族,他们在印度种姓制度里,是高级种姓的贵族,据说家里全都是非常有钱的大户,应该算印度的高富帅吧。他们来新西兰读书,毕业之后一边寻找工作机会一边在猕猴桃园打零工赚生活费。

印度男生们出出进进,只有一个名叫玛尼的人一直陪着薇薇说话。玛尼长着一副典型的印度脸,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还有短短的络腮胡,在印度也许只是普通人,但以中国人的审美眼光看来,他多少算个帅哥,只是个子有点矮,跟薇薇差不多高。而且他还真是个小朋友,才19岁,喜欢傻笑。

玛尼的英语不太好,为了多加练习,他寻找各种话题与薇薇聊天,磕磕绊绊地聊到后来,基本上已经跟买车没关系了。我发现自己渐渐插不上嘴,站在那里碍手碍脚,便识相地告退了。

在屋里待得头晕,我打算趁雨停到后山去散散步,这时Ada又在电脑上看起了电视剧,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说懒得换衣服,拒绝了。我正准备出门,薇薇回来了,说要跟着一起走。我问她不等那个车主过来了吗,她愤愤不平地说,那人放她鸽子,已经把车卖掉了。

在新西兰生活有一个最大的不言而喻的好处,那就是随处都有免费的让人惊艳的风景。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里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上,随便拍几张照片都足以在网上赢来城市办公族一片鬼哭狼嚎的赞美羡慕之声。

我和薇薇沿着山路慢慢往上爬,不时停下来拍几张照。我们说话很少,两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薇薇其实也是一个内心挺没安全感的女孩,她貌似随和,但并不真正袒露心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把真实的自己包裹得很好,哪怕你和她说了再多话,你依然不了解她这个人。而且,她如果不想搭理你的时候就不会搭理,你说话就当没听见一样。总之,正是薇薇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我也变得不那么主动找她攀谈,反正有的聊就聊,没的聊就沉默。

爬到山顶,有一块小空地,能远眺海岸线。这时候天气又变了,乌云迅速将蓝天遮住,顷刻间雨点便落下来。我和薇薇下山往回赶,走到半山腰,雨停了,天边出现一道巨大的彩虹,彩虹下是一个小型赛马场,一名身穿紧身赛马服的女骑士正驾着一匹骏马突突地跑着。我想,日后我回忆起自己在新西兰的日子,这个美好的场景必定会不停地闪现。

临近傍晚,我独自去了趟超市,帮死活不肯出门的Ada带了些食物回来。可是,薇薇却不见了。

“被印度人约出去了。”Ada告诉我。

“哪个印度人?”我问,“玛尼?”

“我不知道。”Ada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果然,我心想,大家都是耐不住寂寞的。

晚上9点多,玛尼将薇薇送回来,两人还在门口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悄悄话。这件事我本来懒得过问,可薇薇显然想找人分享一下心情,所以她很难得地主动开口找我说话了。

“原来外面那条高速公路是不允许走路的。”薇薇说。

“是吗?”我接应道,“如果没车的话,那我们就没办法去大超市了。”沿着高速公路往北走3公里,有一家Count Down,我原本打算找机会走过去买点鲜肉回来,否则长期吃香肠也不是办法。

“对啊,我和玛尼刚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几百米,被交警拦下来,把我们送了回来。”这恐怕才是薇薇想说的重点。

“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我顺着薇薇的意思问。

“就在附近转了几圈,刚才还跟印度人一起买了酒,玛尼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屋开Party。”

“你怎么不去?”

“一个人不好意思去,要不你陪我去吧。”

“我?”

“对啊,有免费的酒喝啊!新西兰的酒多贵!”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理由,所以等玛尼再过来叫薇薇的时候,我和薇薇便欣然接受了。

那些印度人在下雨没工作的时候就靠喝酒打发时间,一杯接一杯的纯伏特加,没多久我和薇薇都有些晕乎乎了。

“你们屋是不是还有一个女生?”玛尼突然问我。

“对啊。”我说。

“她叫什么名字?”

“Ada。”

“可以拜托你帮个忙吗?”

“什么?”

“这里有一个叫Gary的男生喜欢她。”

5两对『情侣』

要命,到了第三天,居然还在下雨,所有人对待这件事情都慢慢开始由狂躁变成了麻木,积极的麻木或者消极的麻木。这天,我收到露露发来的信息,问可不可以给我打电话,显得很焦急。我走出屋外,借着时有时无的网络信号给她打了过去。

“完了,我觉得我要被拒签了。”露露用沮丧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一方面我觉得惊讶,一方面又觉得这种事发生在露露身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刚才领事馆打电话来给我面试,我搞砸了。”露露开始带有一点哭腔了。

“你先别慌,告诉我详情,他们问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我试图安抚露露。

“他们最开始问我姓名、性别、年龄……”

“这些不用说了,我这里信号不好,说重点吧。”

“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啊?你干吗对我语气这么重?不是你让我告诉你详情吗?”完了,我就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一出口,露露肯定又要开始“跑题”,可是她怎么就不会考虑我的处境呢?我现在打个电话挺不容易的。为了阻止她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我只好委屈一点,自己先认错。

“对不起,那你就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没回答好的问题吧,可以吗?”

“哼,这次就原谅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这么凶!”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露露接着说,“主要是他们问我去新西兰旅游的行程。”

“行程你难道不记得吗?”我急了,行程我们已经反复讨论一个多月了,如果她再记不住,我……我……好吧,我也不敢对她那么凶不是?

“我记得啊,我都跟他们说了啊,可是他们还问我去每个地方准备玩什么景点。”

“我不是早就让你看看新西兰的导游书吗?你随便说几个景点就OK了,面试官不会查得那么细。”

“哎呀!你别老是教训我了,好不好?我看过导游书了,可当时我太紧张,哪里记得住?所以,我就沉默了好长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后呢?”

“然后,面试官就问我,你到底是不是去新西兰旅游的?”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说是啊,可面试官不太相信的样子,他让我等通知,就挂了。”

“挂了?”

“是啊,我觉得完了,我肯定要被拒签了啊,是不是?”

“不会的。”我一面安慰露露,一面自己心里也没底,因为办理新西兰打工旅行签证是不需要被面试的,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既然现在都这样了,你就别多想了,等通知吧。没有太严重的问题,一般是不会拒签的,何况新西兰和中国的关系还不错。”

“真的吗?”露露似乎没听出这是安慰的话。

“嗯,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我现在已经回到北岛了,到时候可以去奥克兰机场接你。”

“太好了!”露露的情绪转换幅度很大,然后她有工作要做,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好不容易打一次电话,露露根本一点都没关心我,哪怕我告诉她我为她特意选择返回了北岛,她也没问我具体什么情况,只知道我可以去奥克兰机场接她“太好了”。

“你女朋友?”挂掉电话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客厅里的薇薇问我。

“是啊,她下个月来新西兰找我。”我说。

“真浪漫。”薇薇笑笑。

“希望吧。”对于露露来新西兰这件事,我的态度突然变得像是对待外面的雨天一样,下也好不下也好,或者来也好,不来也好。

这一天,薇薇继续去隔壁屋找印度人玩,打得火热,有几次也把我拉过去了,我们终于认清了那个据说喜欢Ada的Gary。因为玛尼想保护当事人隐私,在前一天告诉我们这条爆炸性的八卦消息后,却死活不肯指出他们屋里谁是Gary,也死活不让我们告诉Ada这件事。

对于这种在极度无聊的情形下产生出来的男女之间莫名其妙的小火花,在确认它是可持续发展的小火花之前,我都不会表现得太热心,顶多当谈资聊一聊,懒得真正掺和进去,否则会让我觉得自己有点“拉皮条”之嫌。所以,他们告不告诉我谁是Gary,有没有谁告诉Ada这件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倒是薇薇显得相当热心,女人骨子里爱做红娘的基因蠢蠢欲动,只是有时候,女人分不清到底什么红娘该做,而什么红娘不该做。

“Gary长得不错哦!”得知谁是Gary后,薇薇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低声对我说道。薇薇这话倒没错,Gary很高,至少一米八,皮肤比一般印度人白一点,依然是深邃的眼睛加长睫毛,不过脸形比较圆润,没那么棱角分明,看起来比较绅士。而Ada,只是一个长相平平的身材娇小的中国南方女孩。寂寞的新西兰,寂寞会让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瞎说!你们不要逗我了!”薇薇最终没有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Ada。Ada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以为我们闲得慌,拿她开涮呢!

“是真的!不信你问小顺。”薇薇硬要把我拖下水,正在看书的我无奈地耸耸肩。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变成了忠诚可信的代言人?

“我都没怎么出门,更没见过隔壁的印度人,他们怎么可能认识我?”Ada依然不信。

“你出去洗衣服和晾衣服的时候,Gary见过你。”薇薇解释。

“就这样?”Ada反问。

“对,就这样。”薇薇回答得很坚决。

“不理你们了,我去看电视剧。”Ada收拾好碗筷,准备回房,“又新看了一部TVB的剧,好难看,可是也快看完了。”Ada显然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可我总觉得,Ada的情绪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转变,话说,哪个女孩不喜欢有人喜欢自己呢?虽然我也想不通,Ada成天穿着睡衣、不修边幅、蓬头垢面,身材、长相都一般,Gary就那么远远地望了几眼就喜欢上了,女人会觉得这是一个超浪漫的故事、一见钟情的节奏。但是作为男人,我并不这样认为。

入夜,大家洗漱完毕,各自回房睡觉,突然有人敲门。我起床开门,发现玛尼站在门口,他用蹩脚的英语问我可不可以进去跟薇薇说几句话。我觉得太晚,不方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玛尼就哀求道,他真的只是讲几句话,我可以在旁边监督。我心想,我又不是薇薇的家长,何必干涉那么多,只要薇薇不介意,我也不用护花使者的情绪太泛滥。

玛尼前脚刚跨进来,他身后突然又闪出一个人影,是Gary。站在卧室门口迎接玛尼的薇薇见到Gary,也热情地招呼他进来,说要安排他和Ada碰头。就在薇薇敲Ada房门时,Gary却十分害羞地跑走了。Ada扑了个空,更有些懊恼,以为我们真是拿她开玩笑了,急得薇薇百口莫辩,这次连我都救不了了。

“昨天晚上,玛尼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早饭时,薇薇主动跟我说道。第四天,雨还在下,我们都懒得再关心天气,要下就下吧,爱下多久下多久。

“那你答应了吗?”我问。

“没有。”薇薇回答,但是她说这句话的情绪很微妙,听起来不像是拒绝。

“那你还会见他吗?”我又问,“如果他再来敲门,还让不让他进来?”

“不知道。”薇薇说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后来只要玛尼出现,她依旧热情地迎进来。以前在房间聊天时为了避嫌他们都不关门,慢慢地,门就关上了;再慢慢地,玛尼甚至都不会从客厅的前门进来找薇薇了,而是走侧门,侧门直接通向薇薇房间,不用再经过我这一关。然而,薇薇的房间隔音效果不好,每次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就知道玛尼来了;再传出拉门的声音,我就知道玛尼走了。所以,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到第四天晚上,薇薇终于成功地安排Ada和Gary见了一次面,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赚到钱,Ada心理压力巨大,想着自己身在新西兰却这样“无聊”地混日子,想家的情绪开始逐步泛滥。不知道是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还是想证明薇薇到底是不是骗她,Ada答应了见面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