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到了南半球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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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从北岛到南岛(2)

然而,詹姆士没听懂我的玩笑,毫无反应地转身走了。我不知道那个22岁的中国女孩到底因为什么跟这样一个足以做她爷爷,而且一穷二白还很好色的老头儿隔了半个地球谈恋爱,或许她发现了詹姆士身上我没发现的优点,或许那就是毫无理由的真爱——我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座压抑的城市,在这个压抑的客栈,好像所有人都多少有些压抑的感觉,没有一般背包客栈那种欢声笑语、没心没肺、青春无悔的气氛,大家都绷着神经,距离感很强。我在整间客栈里绕了一圈,没什么意思,只好重新回到房间。这时一个长头发的法国男孩开门进来,他是第一个主动找我聊天的人。

他的名字很拗口,叫Diedrik,刚来基督城三天,今天已经开始工作了,现在刚下班回来。Diedrik英语不好,这让我放心地大聊特聊,不用担心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漏洞百出或者结结巴巴,因为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日后想在基督城找一份有薪水的工作,就跟Diedrik打听情况。他叫我放心,说基督城工作非常好找,他昨天刚到职业中介去登记,今天就开工了,在一家超市仓库里做搬运工,不辛苦,一小时赚16纽币。

我一听,很兴奋,由此看来,我来基督城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我之前承诺过要在这间客栈换宿一个月,每天工作时间是上午10点到下午1点,这样,如果我那么快再去找一份全职工作,恐怕就没办法兼顾这份换宿工作了。我不想做不守承诺的人,难道真在人家这里白住几天然后拍屁股走人?既然基督城工作那么好找,随找随上,我就不着急了,先在这家背包客栈换宿两周之后再看情况。

“请问你是小顺吗?”突然一个女孩推开房门,问了一声,我转头看她一眼,竟然是跟克雷格如出一辙的鸡窝头。

“是啊。”我一边说着,一边迎上去,鸡窝头女孩带我走到了前台。

“你好,我是薇若,我们之前有过通信。”鸡窝头女孩自我介绍道。

“哦!你是薇若啊?你好!”这份换宿工作我确实是跟一个名叫薇若的女孩联系的,她才是我真正的老板,“那克雷格是……”

“克雷格是我男朋友。”我心想,难怪,你们连发型都一样,难道是因为基督城的梳子很贵吗?

“你为什么会来基督城?”薇若给我介绍完客栈的基本情况以及我的工作内容之后,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我没弄明白。

“这里刚地震过,你知道吗?”薇若又问。

“我知道啊。”我耸耸肩,回答道。

“那你喜欢这里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肯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3互相安慰小组

Rucksacker客栈一共有三名换宿者,除了我,另外还有一个德国男生Max和一个芬兰女生Anu。Max负责垃圾清扫及处理,Anu负责铺床和洗晒;而薇若给我安排的工作是清洁,主要负责卫生间、厨房以及地面的清洁,因为在罗宾家有过经验,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西方人素质比较高,卫生间通常脏不到哪儿去,他们对排泄物的容忍程度比中国人低得多。打扫厕所这种工作在在我的认识里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工作之一,可是在新西兰,倒没想象中那么恐怖,只是把卫生间擦干净之后,我会小心翼翼地连自己都舍不得使用。

我在打扫厨房时,又遇见詹姆士,他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我日本女孩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道,我跟日本女孩不熟,他就自己呢喃着:“奇怪,怎么没见到她呢?”说完,转身离开了。

除了詹姆士,另外还有一个名叫约翰的老人也很奇怪,我不知道他是这里的住客还是工作人员。如果他是工作人员,他住在客房里,又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和工作任务;如果说他是住客,但他偶尔又会拿工具做一点木匠活儿,比如给厨房换个桌板、修个凳子什么的;他还没事就喜欢在我身后站着,好像监工一样,我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跳出来指点一番。可他说话实在太快,我听不懂,只能一脸无辜地“啊、啊、啊”地装傻带过去。

这家背包客栈太奇怪了,怎么住着那么多孤独而无聊的老人?难道同时也是养老院吗?

换宿工作并不累,我提前半小时就完成了。跟奥克兰不同的是,基督城几乎看不到中国人的身影,连亚洲人都很少,我和西方人玩儿不到一块儿去。记得那时候Luna一个人去了皇后镇,也跟我抱怨说遇不到中国人,整天和白人混在一起,找不到话说很尴尬。

下午我去了附近一家图书馆上网,然后走到城南一家很远但是很便宜的打折超市去购买食物。基督城真是一个荒凉而压抑的地方,到处都是被地震摧毁过的痕迹,歪歪扭扭的教堂和房屋、满是裂纹的道路和墙壁、奇怪的不声不响的看不到几个工人的建筑工地,走着走着就让人不禁陷入莫名的感伤。

超市门口有一片巨大的停车场,此时已经晚霞满天,到处是乌鸦在飞,难怪背包客们都不愿待在这里,是真的。如今的基督城给人第一感觉并不好,至少它一点都不讨喜,尤其对于喜欢热闹、忍受不了清静的中国人来说。

在超市买完东西,我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天越来越黑,基督城就越来越像一座鬼城。时间才7点钟,放眼望去几乎没人没车,我像是永无止境地走在黑暗的通道里,四周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目的地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我开始有些灰心,难道我真得在这么一个要命的城市待上一个月甚至更久吗?

“嘿,兄弟,周五晚上我要去一个朋友家聚会,你有兴趣参加吗?”突然手机响起来,吓我一跳。我拿起来一看,是李汉模发的,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放过我。

“好啊!你这么快就认识朋友了?也是韩国人吗?”我问。

“会有很多人去,各个国家的都有,其中应该会有韩国人。”李汉模解释道。

“没问题,到时候你叫我吧!”在这座要命的城市里,赶紧多认识些朋友才是正经事,否则真要寂寞死了。

回到客栈做晚饭时,我终于又在厨房遇到一个亚洲女孩,头发很短,矮矮胖胖,做事风风火火,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中国人,因为她不停地到处忙来忙去,不会用正眼看人,我就懒得搭讪了。

夜里,詹姆士居然搬到我们房间来了。他8点多钟就睡下了,正在用电脑的Diedrik向我抱怨,说这老头儿很奇怪,他刚刚在看书,詹姆士一声不响地就把灯关掉了,害他看不成书,只好改用电脑。

我耸耸肩,悄悄爬上床,因为这家客栈的Wi-Fi需要另外收费,而我一时还不困,就把电脑里存着的电影拿出来看。直到夜里10点多,詹姆士的闹钟突然响了,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出门去。Diedrik又冲我瘪瘪嘴,对詹姆士奇怪的作息时间表示无奈。

等我准备睡觉时已接近午夜,詹姆士一直没回来,我出去上厕所,见他正坐在大厅里小声地打着电话,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专门调整作息时间,就是为了给远在中国的小女友说说情话。他这么大年纪,孤苦伶仃地住在一个如此压抑绝望的环境里,那个似乎不太现实的小女友成了他对现实生活的全部期盼。从这个层面上来讲,这段奇怪的恋情也许比其他很多人的恋情都更有意义吧?

周五晚上,我和李汉模一起步行去他朋友家,快到时他才告诉我,他是基督教徒,今天晚上是教友聚会,可以带非教徒的朋友参加。但他没有事先告诉我,如果我不愿意,他可以再送我回去。我表示没关系,虽然我不信教,但在旅行期间,我对宗教一直都很感兴趣,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胖胖的非常开朗的非洲裔女孩Milka,她来自津巴布韦,现在在基督城做老师,是今天这次聚会的主人。Milka笑声洪亮,中气十足,她经常被李汉模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逗得花枝乱颤,呃,也可以说是肥肉乱颤。不管怎么说,Milka确实是一个很可爱很容易亲近的朋友,第一次见面都不会让你感到隔阂。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其他朋友,有另一个从非洲来读书的女学生卡洛琳,一对新西兰夫妇安格斯和妮娜,一个美国胖女孩玛丽,等等。每人都带了自己做的菜,因为大部分人吃素,所以全都是素食。大家用碟子每人盛上一些食物,坐到客厅里开始边聊边吃。

“你不是说有韩国朋友的吗?”我问李汉模,“是女生吧?”

“是的。”李汉模回答。

“是一个大美女,她叫戴安娜。”卡洛琳插嘴道。

“真的啊?戴安娜今天过来吗?”我问卡洛琳。

“她今天不来了。”卡洛琳很遗憾地告诉我。

“唉,好可惜啊!看不到美女了。”我瘪瘪嘴。

“只要你每次都来参加我们的聚会,肯定就有机会见到她。”卡洛琳笑笑。

李汉模不再说什么,他这么活泼这么多话的人怎么突然沉默了呢?我觉得他心里其实有话,只是现在不方便说,我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

吃完饭,今天的重头戏才正式开始。卡洛琳是主持人,她将一份印有歌词的打印稿分发给大家,然后集体开始唱圣歌。我不会唱,就默默听着,旋律倒是好听,让人心里很平静。然后,每个人都拿出《圣经》,我也被分到一本,卡洛琳开始给大家讲解其中一个寓言故事的寓意。大家听得相当仔细,不时有人开一两句玩笑,气氛倒没那么凝重,就像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似的。接着,每个人都来讲述自己这一周的生活状况,遇到的烦恼以及希望实现的心愿,以便最后大家集体为你祈祷。

每个人讲述自己最近的生活状况,其他人都认真地聆听着,并适时给出建议与安慰。我突然觉得宗教在新西兰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宗教,而是一种社交方式,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冷清国度,它成为人与人之间某种联系的纽带,宗教不再玄妙,不再高深,不再有距离感,而是深深切切地贴合着每个人的身体、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的心。

李汉模开口分享自己的心情:“我最近遇到的烦恼是,我觉得对自己的信仰不够有信心,面对有其他宗教信仰或者没有宗教信仰的朋友,我总是不敢开口表达自己的信仰……”

“因为你怕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妮娜插嘴道。

“对!”李汉模赞同,“这是我需要改变的事情,我要勇于大声地跟所有人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不光是宗教信仰。”

“很棒!”卡洛琳夸赞道,“那你有什么希望实现的心愿呢?”

李汉模考虑了半天,迟迟没有开口。

“我猜他的心愿跟我一样,想快点见到戴安娜。”我突然开玩笑说,大家哄堂大笑,李汉模整张脸羞得通红。

“对!我就是喜欢戴安娜!”李汉模突然大声宣布,像是对自己之前说他以后“要勇于大声地跟所有人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的勇敢实践,“我希望实现的心愿就是,我希望戴安娜愿意跟我在一起!”

所有人愣了一小会儿,然后集体鼓掌,为李汉模加油。晚上,在从Milka家回家的路上,李汉模告诉我,他当初在奥克兰教堂第一次见到戴安娜就喜欢上了她,后来戴安娜来了基督城,他也决定跟过来。此时的李汉模一脸真诚,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我在想,旅行时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不管结果怎样,都是值得追忆和纪念的财富,旅行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不再是单纯的风景和照片,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从这个意义上讲,李汉模很幸福。

回到客栈,我又遇到那个内向的日本女孩。她失踪了几天,此时正低头坐在厨房吃面包,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麻雀,不敢抬头看人。此时,詹姆士也出现了,他没说话,绕到日本女孩身后的冰箱,取出一瓶牛奶喝了几口,然后又绕走,一如既往地坐到了电话机旁边。

詹姆士似乎对这个冷淡的日本女孩灰心了……

4进赌场

在和那个疑似中国人的不喜欢正眼看人的亚洲女孩打过好几次照面后,我终于在一次洗碗的间隙跟等在旁边准备过来洗碗的她搭上了话。她确实是中国人,不过她却坚持让我叫她的英文名Cherry。

“你也是来打工旅行的吗?”我问Cherry。

“不,我可是来这里工作的!”Cherry回答,带着一丝得意。

“你已经找好工作了?”我又问。

“对啊!早就找好了,是他们把我招过来的。”Cherry的语气里总有着某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哦,什么样的工作啊?”气场不对,我其实不太想理她了,可是手上的碗还没洗完,嘴上闲着也是闲着。

“护士,就在旁边的一家医院。”Cherry回答。

“哇!那是很好的工作啊!”一听我这话,Cherry脸上更得意了,“你是准备移民吗?”

“有这个打算,看情况。”见我洗完碗,Cherry凑到水槽边来接着洗。

“你不觉得新西兰很无聊吗?反正要我移民,我都不想移。”我把洗好的碗擦干。

“无所谓了,主要是我妈想移民过来养老。”Cherry边洗碗边回答我说。

“老人家待在这边更难适应,没什么事情做。”我回想起在奥克兰偶遇的那个带着两个小孙女的北京老人。

“哎呀!跟你讲,我们家有的是钱,我妈准备过来这边做生意,怎么可能没事做?而且我提前来还有个任务,就是要给我妈先物色一块地皮。我男朋友是做建筑设计的,他赚钱也赚得很多,我们要把地皮买下来,让我男朋友来做设计,我们自己造一栋房子,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呢!”Cherry似乎有些急了,好像我在专门跟她唱反调似的,见我一副典型的屌丝样,直接摆出“财大气粗”的样子来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