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统领还想说什么,却在君荣珏的淡泊目光下退却。一旁莫离眼看着君荣珏似是要离去的身影,咬牙走上前一步,低哑急促道:“魔主,你是魔主啊!”你是魔主啊,莫非你会如此一走了之?当真为了一人而弃全族不管?
莫离眼眸含泪,她身为子魔族圣女,魔主内定的妻子,不得君荣珏所爱她虽是不甘虽是难过却尚且可以忍受,但是面对君荣珏似是要弃全族不管,这就不是她可以忍受的。一直以来,子魔族一直被困在这一片窄小的地域,除了皇城,外围族人生活都显得艰难。魔主是他们的希望,是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希望,更是他们心目中最尊敬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他竟是要弃他们而去?
君荣珏静默不言,抱着穆清黎翻身上了她刚刚乘骑的马匹,手持缰绳之间骑马离去。
他黑袍翻飞,披散的黑发在半空丝丝缕缕飘摇,本该显得疏狂不羁,偏让人生出清雅以极的感受。马蹄猎猎,尘土随风弥漫空气,地面上子死去的子魔族人尸首血腥味尚未干枯,混杂着尘土的味道的吸进鼻喉里,让莫离等人都有种哽咽沉重的压抑感,抬头张望着他们两人骑马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吼!”中年统领一声低吼,“咚!”的一声,伴随着他脚下大力一踏,顿时踏出一道道道龟裂。他面沉如水,眼眸尽是血丝风愤怒,更多的却是有最深处弥漫而出的悲哀不明不甘,咬牙切齿道:“魔主,这就是我们的魔主?呵呵,魔主!”笑声深沉沙哑,当真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莫离同样收回目光,随着中年统领的话语落下,她明显的感觉到周围族人神情都出现了局促不安,惊异不定。“庆阳,不可对魔主不敬!”莫离一声警告,在中年统领庆阳张口欲要反驳又沉默下来的面色下,继而道:“魔主做事岂是我等可以妄自干预的?不管如何,魔主都是我们子魔族之主,他绝对不会弃族人不管。”最后那句话,不知是说给庆阳听的,还是安抚自己。
庆阳薄唇抿成了直线,眼中不断的闪烁锐光,终究弯身点头道:“圣女教训的是,是我逾越了!”
莫离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族人对魔主丧失了信心尊敬,那么不管魔主还管不管他们,他们自己就先失去了心中的希望,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轻轻点头,莫离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敛眼遮去其中的疲惫,转头就往皇城内走去。
庆阳一瞬不瞬看着她的背影,宽袖内的手掌紧握成全,随即回首望向地上族人的尸首,闭眼沉痛道:“将他们安葬了。”
“是!”旁边士兵领命。
一路走过皇城大道,直到了观星台。
莫离挥退了跟随的侍者,不管一身的狼狈就一步步走上幽暗宽敞的阶梯,直到眼前出现光亮,到了顶层。一眼看到的正是那空无一人的平静黑水池,明媚阳光下那身披黑袍的老者坐在藤椅上。藤椅轻缓的摇动,老者一头斑白的发随着摇动,他神情空茫的望着虚空,似乎正在思绪着什么,回念着什么,又似只是单纯的发呆。
“师傅。”莫离看着他,眼中不由弥漫上点点泪光。她想起来穆清黎对君荣珏那样毫无亟待哭泣的模样,那时候她尚在惊愣。惊诧那样一个恶魔般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脆弱可怜的模样,那根本就似两个人,一个冷漠无情,一个则是会哭,会闹,会耍赖,精灵古怪,活生生的少女。
但是见到了老者她却明白了,那是因为穆清黎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个人可以让她哭,让她闹,让她耍赖,任她做任何都包会容着她,宠溺着她,永远不会迫害她。
就如此时此刻,她心中如何的难受委屈都不会在庆阳等人的面前显露出来,但是看到老者,她就忍不住想要倾述一切,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他虽然冷面,但是没有一人比他更加的疼爱她,她也不必害怕在他的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悲伤。
老者身体一顿,藤椅停止了摇动。他目光也恢复了神采,转头向莫离看来,苍老的眼眸也在此刻收缩了一瞬,沉默了一会,抿唇叹息道:“过来。”
莫离脚步有些急促的想老者跑来,随即就跪坐在地上,直接将面颊埋在他的腿上,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哽咽声音。
老者沧桑的眼流露慈爱,苍老的手掌轻轻摆着她的背脊,低声叹息:“是为师错了,不该让你前去。”
“呜……”莫离哭声顿时放大,喃喃道:“师傅,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嫉妒又好羡慕,为何她就可以得了魔主所爱,为何连她的不足也找不出来,为何她能够为了魔主深陷敌国也丝毫不惧?呜,我看得出来,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可是,可是他们身份不可啊,他们不该啊!”
老者面皮抽搐了下,眼底闪过沉痛,以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呢喃道:“这一点,我比不上她啊……”
莫离抬头,满脸泪水,朝他道:“师傅,魔主不喜我,我亦无怨。然他却不能弃整个群族不管啊,他是我们的魔主啊!”
老者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沉默不语,眼底深邃。
那个男子到底有多大的执念与意志才能够在传承中尚且保持着清醒?他定是将他们的谈话都听在耳中的罢,若非如此也不会刚刚解脱了传承的束缚就冲了出去。
那时他临走前看来的一眼薄凉中透出寒凉,老者就知晓他心中的怒火,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下蕴含着黑夜深海般的幽暗,便是连生怒也可以毫无激愤的光彩,有的只是无声无息淡漠,越是淡漠便越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