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湮天择道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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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红砖碧瓦不可言

“正是……他叫许莫殇。”林辰然犹如一拳头打在了空气里,软绵绵地但却是很舒服,语气也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姬子炔的意思许莫殇听得懂林辰然也听得懂,虽说姬子炔并没有拍马屁,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被他拍马屁——而实际上一般人根本就听不出这点来,但是却也极为受用,林辰然明知道对方的话中的意思却也没法点明,更何况他也并不想点明。

“噢……”姬子炔点了点头,对着许莫殇抱以一笑却没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南阳国的长皇子,太华神庙的折命圣子,林辰然是靖康王府的二世子,并且又天资绝佳所以才有资格与他说话。而从查到的资料来看,许莫殇只是一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始涉境的穷少年而已,误打误撞之下救了林辰然的一条命,并不值得他去过多关注。

姬子炔的这种风格令林辰然很是不自在,在他不温不火的态度下,林辰然总感觉在他的面前自己差了一截,明明往这边走来的时候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却什么都不想说了,这更是让他郁闷不已。

“少爷,午饭的时间快要到了,而且天气炎热,我们还是先到衙门那里录了口供就回去吧。”

小玥自小便在林府中伺候林辰然,对他的心思看得极为透彻,知道现在他想自己怎么做,所以她便毫不犹豫地开口打破了二人中间尴尬的气氛。

“哦哦,对对…还要录口供呢……”林辰然似乎是恍然大悟,一把收起了扇子表示赞同,然后这才面带微笑地对着姬子炔揖手一礼,道:“我还有事要做,姬兄你……请便。”

姬子炔淡然一笑,随手回礼。

林辰然满脸平静地转过身来,对着正在收队的官兵们走去,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姬子炔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上扬,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其他的什么……

两只青岩石料的石狮子静静地蹲坐在大门的两旁,虽然石狮子的某些部位因为时间有些久远或者质量的原因,留下了风霜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来来往往的民众对于这座府邸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里是京兆尹府,上京城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案件都要从这里经手,至高无上的周律给了这座府邸不可挑战的威望。

“我就说了下次再问你偏不听…那家伙…你不是他的对手。”许莫殇好心的提醒道。

“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林辰然恼羞成怒,将案卷翻得哗哗响。

“嗨…”许莫殇耸了耸肩,看着他翻那卷厚厚的案宗,不以为意地问道:“断案是官府的事情,你瞎凑什么热闹,作为大周的子民……贵族,你要相信官府和周律肯定是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辰然看都不看他,继续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手下的案卷。

“嘿……莫非你也像那个什么姬子炔一样,也对推理判断感兴趣不成?”

听到姬子炔的名字,林辰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怒道:“你要是再敢提他看我不把你从轮椅里揪出来,放到大街上晒太阳!”

许莫殇一把接住被他抛到空中的空茶盅,盯着林辰然的表情,发现他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便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来不语。

林辰然翻看的案卷很新,并且一边看着案卷一边对照着上京城常住人口的户籍以及近期外来人口的记录。

他看的正是近段时间以来上京城内陆陆续续非正常死亡百姓的案卷,并且一边看一边用手指点着什么,看上去极为认真,只是不知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当那本案卷被他第三次翻完之后他轻轻地将案卷放回桌子上,紧锁着眉头,对比着这两天以来自己的推测,想了半天半天才忽然开口道:“有大问题。”

许莫殇正懒洋洋地打量着桌子上的一盆植物,随口应道:“什么大问题?”

“他们在针对半年后准备参加朝玦试的考生!”

上京城最中央的位置是一片规划极为森严庄重的建筑群,红墙碧瓦之下,不管走过的是无名无姓的宫女太监还是声名在外的将军,态度都是相同的恭谨。一层又一层护卫严密的深宫之中,更有无数篆道、玄关境的高手隐藏其间,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此处恐怕连灰都不会剩下。

高大肃穆的临华殿殿角之上,不怒自威的檐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在温暖的太阳下却显得冰冷至极,粗大的殿柱之下,谁还记得那些无辜死去的宫女妃子?

宏伟浩大的萃天门三十三阶台阶之上,白玉的台阶被阳光照耀的异常明亮,谁还记得那群在瓢泼大雨中以死明志的王公大臣?

宽阔的长长引封道旁,那排静悄悄的宫殿未关的大门黑洞洞的,似乎是在不住往外面泼洒着阴冷的寒气,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引封道上如雨水般流动的鲜血。无数的将士状若疯狂,麻木地向着眼前所有站立的人或事挥动着手中残缺的武器,战马恐惧的嘶吼着,女人恐惧地尖叫着,铜铸的大门被金属敲得砰砰作响,似要掀起这片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主人终于坐稳了那张椅子。

于是,配合的人都将这一切遗忘了,不配合的人则被这世间遗忘了。

只有那不知沉默了多少年的冰冷建筑还在阳光的阴影之中漠然的回忆着,就像回忆着自古至今有多少人曾坐在那间最高的宫殿中最高的位置上一样。

“针对半年后参加朝玦试的考生?”

人虽然在珠帘翠幕的后方,但那浑厚的声音却在四面八方轻飘飘的响起,一句简单的反问却被叙述地极为押韵,淡淡的语气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嘲笑,透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来。

“……陛下,此事牵扯极广,如果真要查下去的话怕是要动摇国体。但若是到此为止,恐怕那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珠帘之外,焚香冉冉,青白色的燃香扶摇直上,在尚未接触到那冰冷的屋脊时便被一阵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微风吹散,落在了房子中间黄色的幕帘上。

房间的靠墙位置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架,架子上放满了一排排包装讲究的各类书籍。书架旁边的空余处还挂着几幅极为罕见的书画,桌子上则随意地摆放着一个厚重的砚台,几杆名贵的毛笔以及几张刚刚晾干的字画。

外面阳光正好,又处于初夏时节,中午的气温有些偏高,但这里不是东街,不是南巷,更不是花楼酒肆,所以始终是不可能暖起来的。

这是书房。

但由于书房主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叫御书房。

珠帘之外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绣着银龙的白袍,头戴一顶白锦九粱镂织帽,长须白面,看起来就是一位温和慈祥的老夫子。

珠帘之内的是当今周朝天子,虽说现任周皇对于那些繁琐不堪的礼节并不怎么在意,但是身为人臣纵然承蒙圣恩不用双膝跪地,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施施然地坐着回话。

但这人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以为自己的行为哪点不妥,似乎是不知道处在珠帘之内的是当今大周权力最高的男人。

而实际上他确实是有这样做的权力,这权力是那人赐予的,但也是他应得的。

他曾赌上身家性命助他登上皇位,他曾背负骂名为他扫除异己,他曾疾驰百里帮他平定战乱。

大周满朝文武中,他的地位不是最高的,他的权力不是最大的,但他却是最接近、最了解周皇的那个人,所以他让几乎所有人都要忌惮,他的一句话甚至让李姓亲王都颤抖。

他叫白炎,他是宗人府权力最高的人,所以他是宗令。

宗令只是一个不知有多少人做过的官名,这并不足以体现他前无古人还有可能是后无来者的独特。

所以他有另外一个更加值得称道的名号,皇诰宗令。

他是大周少有的几个可以坐着和周皇说话的人之一。

所以就算是在周皇的御书房中他都有自己的一张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