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携裹着湿气，从德斯卡这个边陲小镇呼啸而过。无孔不入的北风在水汽的加持下更添几分威力，钻进衣物与皮肤的缝隙，让人直打哆嗦。
然而在决斗场上的两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份寒冷，依旧腰身笔直，表情肃穆——当然表情这东西只有其中一方能看见。
“双方都准备好了么？”
“没问题，杰西卡小姐，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而梅普尔只是轻轻点头，如果不仔细看，多半会认为他根本就是杵在原地不动。
所以红色刘海下的双眼中露出些许不满，不过杰西卡也没为此做纠结，直接举起右掌，猛地向下挥动。
“开始。”
轻喝声刚刚落下，梅普尔就动了。他微微屈膝，平举手中的木棍刺了过去。
有两人的表情登时起了变化。
杰西卡将眉毛拧成一团，面带不悦地咋舌：“啧，搞什么啊？这不是你最讨厌的反派作风吗？”
克莉丝稍微偏转视线，眼里流露出明晃晃的不解：“反派作风是怎么回事？”
“嗯……你就理解成那家伙在放水就对了。”
“或许是在试探？”
“就算试探，他也不至于那么慢才对。”
眉宇间不可遏制地涌起诧异，克莉丝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漆黑的头盔上：“这……也能算慢吗？”
另一位表情变化的，自然是伯尼。与杰西卡的不满相反，他五官中浮现的是带着一丝轻蔑的喜色。
木棍的刺击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的举动，如果击打到关键部位，造成的伤害确实可观。然而他又怎么可能给对方机会？两人卸下了主要的大型护具不错，但有些穿戴繁琐的甲胄还是留在身上的，用那些部位挡下来也是很轻松的事。
还有——他嘴边的弧线又上扬了几分——这种分明不能再变招的攻击方式也是幼稚到可笑，只要荡开木棍，那就是真正的空门大开。
于是，他行动了。
比对方稍晚一点挥动木棍，但他还是以稍快一分的速度赶了上去。他微微拧身，从膝盖一路积聚起来的力量传到整条右臂，木棍再次加快速度撞向对方武器的中端。
如预想中的脸色骤变，却不是浮现在对方脸上。
伯尼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即使在自己占据了主动的情况下，对方的攻击依旧没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连偏转都没有发生。
在武器接触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打中的是岩石，是钢铁，不，哪怕是钢铁，也应该会振动，会变形，怎么可能像这样完全无视掉他的努力？
然而，眼下他并没有再惊讶的时间了，无法撼动对方的攻击，那就只剩下两个选项——以伤换伤硬抗或者放弃攻击躲开。
没有丝毫犹豫，伯尼直接拧转半身，脚步跟着移动，稍有些狼狈地躲开了突刺。
纵然还来得调整身体用甲胄挡上去，他也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开什么玩笑，从刚才的接触就能想到，要是吃下这次攻击，就可以和自己的钱袋说再见了。
后撤几步拉开了身位，伯尼欣慰地看到对方果然没有变招，突刺没能命中，也只是整个人快速停下，再重新摆起架势，完全没有接上平挥之类的后续动作。这让本来已经做好应对准备的他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才涌起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身体上的差距固然令人头疼，但凭借敏捷和技巧，他未尝不能抓住胜利的曙光。
躲避，然后抓住空档攻击。这就是他现在想出的对策，委实说不上好看，但他也毫无办法。
在他思考的档口，梅普尔动了。他压下肩膀，稍稍蓄力，竟是用肩甲撞了过来。
伯尼眼皮狂跳，这样鲁莽的攻击固然破绽百出，但优点也同样明显——攻击范围实在是太广了，而且速度还比刚才更快了一点。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向侧面一跳，躲开撞击的同时心却沉了下来。
对方变招了。
看到木棍当头落下的瞬间，他拼命咬紧牙关，学过的种种剑技在脑中重演，却绝望地发现根本没有适用在当下的。
力量差距到了这种地步，技巧再高也没用。
情急之下，他双手握住木棍，另一端搭在肩头，脑袋拼命躲到反方向。
他眼前一黑，耳边似乎传来了骨骼的呻吟，但总归是没有倒下去。
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成果，梅普尔后撤半步，好整以暇地偏过脑袋：“你老师教过这个？”
“当然没有。”感受着右臂从麻痹中一点点恢复知觉，伯尼脸上已然见不到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苦涩，“情急之下想出来的。”
这当然不可能是剑技，把两侧开刃的剑锋搭在肩头，大概只有自残爱好者才会想到这样的防御招式。如果平放着挡下攻击——那估计是想换一把手里的家伙了。
想到这里，伯尼脸上的苦涩不由得再深一分：“是我输了。”
对方干脆而认真的宣言让梅普尔愣了一下：“这算是投降？”
“算是吧，但在此之前，我可以请求再比试最后一下吗？”眼底闪烁着严肃而渴求的光芒，伯尼直直盯住铁盔的缝隙，“我希望检验一下自己的剑招。”
“行吧。”
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他脸色一边，压低了眉梢：“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头盔里传出的冷笑让伯尼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发作，而是静静等待着下文，“你能扛得住？”
“我想充分了解实力的差距。”
“自身实力不够的话，连差距都看不清的。”梅普尔叹了口气，“不过你这么执着，去把头盔戴上吧。”
伯尼一愣，随即脸上涌起喜悦照办了。
“我要动手了。”戴好头盔，伯尼摆开架势打了个招呼。
梅普尔点头示意他攻过来。
伯尼深吸气，突然发力，压低身形冲了过去，手中的木棍横削对手头部。
梅普尔做出格挡的姿势，不想伯尼忽地抖动手腕，木棍划过弧线斜砍向心口。他连忙跟着用武器架上去。
对方再次变招，在武器接触的瞬间，忽然猛刺小腹。
按照之前的速度，梅普尔再想格挡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伸出空闲的左手，将木棍握住。
感受到攻势停滞，伯尼暗叫可惜，如果是真正的长剑，肯定不会这样被人抓住。
“不错。”梅普尔的声音低沉。
下一秒，伯尼就感到双腿发软，眼前一片地转天旋。
好蓝啊，这是……天空吗？他脑中一片轰鸣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