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裴墨因为早产先天不足的情况,身体并不算好。所以,除了一道长大的姐姐司徒莎莎外基本没有要好的玩伴。
直到十岁之后,身体才慢慢健康了起来,但是因为幼年独处的习惯,他的性格并不像同龄男孩子那样活泼。比起和小伙伴玩耍来,内向的裴墨更喜欢一个人的游戏,比如打游戏,看书,看电视。
第一次接受到关于正义的信息是从动画片里,眼睛长得像半个咸蛋一样的奥特曼,虽然那些特技布景在大人来看可笑老土的一塌糊涂,但是在十来岁的小裴墨心里,传说中的宇宙英雄形象伟岸不凡金光闪闪。
至此,长大当警察叔叔除暴安良的种子就落到了心里。虽然后来的现实让他认清了世界混沌的本质,但是心中的那份正义,并没有因此动摇。
他极为变通的懂得去接受相对妥协的正义。
就这点,他强于徐许天。
徐许天是子承父业,从交警大队站岗的小警察一路升到市局政治部主任。除了父亲的提携外,他的拼命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因为对于正义的执着,裴墨亲眼看到他为姐姐带来的哀伤与危险。
所以,后来知道他要考警校,家里反对声浪很大。连一贯不管事的父亲都明确表达了反对的态度,家人还和高中班主任沟通,坚决不许他自己填志愿。
后来,还是姐夫帮忙,他的志愿被偷龙转凤。待预先录取批次下来,他的档案已经被调走,父母都傻了眼。回天乏术只得无奈接受了现实。
在警校的生活很充实,和他一样心怀梦想的傻孩子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努力钻研想出人头地的现实投机者。四年之后,他分配回家乡的市局户籍科。
朝九晚五的公务员工作,只干了大半年他就受不了,还是在姐夫的帮助下,被顺利调到了刑侦支队。再此之前,他经历了第一个案子,卧底的工作,结果却出了差错。
苏瑾慎差点成了他大意下的第一个受害者。
也是从那件事之后,裴墨对于这份工作更多了一份责任感。
几年后再见苏瑾慎的第一眼,他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只不过被左浩的挑衅行为激怒,才以暴制暴。结局比较惨烈,就此留给瑾慎的第一印象并不算佳。
从她那收回钥匙后,祁萱并未表扬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主要是裴墨性子不算温和,对亲人也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清冷样,怕惹毛了他一拍两散,祁萱很克制,只叫了他晚上去接她。
按照她当初的想法,到时候随便和苏瑾慎说些什么,让她觉得裴墨是来道歉就行了。
结果裴墨合作的态度大出她的意料,送人回去后,捡到人家手机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拨自己的手机存号码。
“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是啊!”他的不避讳惊得祁萱恨不能找副眼镜来实地摔一下。
但是还手机后,裴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苏瑾慎是那个苏瑾慎,但是他对她只是普通的愧疚,除此以外尚没有其他别的情绪产生。
接下来,在祁萱公司的聚会上,他被舅舅硬拖了去凑热闹。苏瑾慎经过他身边时带落了桌上的酒瓶,虽然他避的快,裤脚还是难以避免的沾到了酒渍。
“你故意报复的吧。”
他和她在那个时候,对于报复的缘由认知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头忏悔,在KTV灰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绯红的脸色。
裴墨心下一动,差点脱口要问那晚的事。不过最终他还是压下了临到喉间的问题,之后,瑾慎说要赔他干洗费,裴墨没有客套的接受了。
之前就听祁萱提过,瑾慎和左浩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所以在听到两人宣布婚讯之后,裴墨将她的反应视作了伤心失落。
“感情这回事,有人输就有人赢,看开点吧。”
他本想安慰,但是觉得两人关系还不到那个地步,选择了闭嘴。感情这回事,旁人都只能做看客。
裴墨很好奇,苏瑾慎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子是怎么接受爱人结婚新娘不是我,还帮着忙前忙后的。所以,在祁萱叫他帮忙接送的时候没有拒绝。
因为队里的任务繁重,他常常很晚才能抽出时间来。很多时候,两人沿途根本说不上几句话,但是他却越来越重视那三十多分钟的独处。
在听到苏瑾慎竟然异想天开提出要协助的时候,他没来由的光火,“你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
这句话应该是惹怒了她,没到目的地,她就要求下车。裴墨当下停车,因为知道附近有同事埋伏,根本不担心。
待她走远了,裴墨特意嘱咐了就近的同事帮忙照看,于是那装作放狗的便衣就出现了。算算瑾慎差不多到家后,他特意发了短信。自动屏蔽了她那条不用的回复,裴墨第二天准时到了她家楼下。
裴墨一步步开始了他的追求计划,祁萱的婚礼上,为了自然接近她,他主动请缨当伴郎。面对他所有的暗示、明示,苏瑾慎都表现出了超人一般的迟钝神经。
在电梯里,她对沈薇的身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对于这个不算误会的误会,裴墨压根不想搭理。幼时的沈薇对他而言可能还有玩伴的意义,但是到了此时,沈薇所代表的符号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不得不客套应付的陌生人。
“阿墨,那个时候,我们明明这么要好。”面对他疏离的态度,沈薇曾红着眼说。
“你也会说是那个时候了。”裴墨赶着出门,并未多停留。
“是不是如果我那个时候不走的这么决绝,我们会有未来吗?”沈薇在他身后说。
裴墨脚下微顿,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十多年前,裴墨十二岁。楼下沈伯伯家漂亮的女儿转学和他在一个班里读书,大人再三交代,要让他担负起小男子汉的职责保护沈薇。
沈薇长得漂亮,到初二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外校的不良少年候着了,裴墨为了她,时不时和这些人起冲突,虽然并没有真的动手,但是那架势已经引得沈薇害怕落泪不止了。
“没事,有我在。”朝夕相伴的情谊让情窦初开的两人间隐隐有了懵懂的情愫。
虽然每天放学结伴而行的路上,还是一前一后的走,但是裴墨会时不时回头,沈薇也会在停下买小食的时候为他带上一份。
沈薇伤了脚,没办法独立上下学,也是他天天不辞辛劳的接送。
这样两小无猜的时光继续下去,谁都说不好最终的结局会是怎么样。
但是就在高二那年,沈薇父亲高升,得知消息的裴墨冲动跑到她面前,“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朦胧的感情之花在少女窘迫后退的微小行动中凋零,裴墨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祝你一路顺风。”
……
现如今,沈薇问他那个时候,裴墨像是彼时那般轻扯嘴角:“世界上没有如果。”
世界上有的只是现实,出差一段时间后,苏瑾慎的躲避让他心绪纷乱。早早等在她家楼下,结果竟然看到了周慕景——这个被他们家人都认定是父亲私生子的男人。
清冷的灯光下,他与他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知名的愤怒促使裴墨掉头离去。回程的路上,碰上同僚伏击歹徒。明明不是他执勤,头脑一热也动手了。
英雄的结局一贯不太好,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挺后悔的,虽然留疤没什么,但是那几天几夜伤口的疼痛就要了他半条命。苏瑾慎的探视没让他好受多少,因为她那不甘愿的样子分明就是被迫。
裴墨很恨,为什么那晚他要遇上她。如果没有那个糟糕的夜晚,他根本不用因愧疚而生什么该死的情,从而受这些似是而非的煎熬。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格外暴躁。在警局意外发觉苏瑾慎被当嫌疑人带回来,他特意凑上去帮忙录口供。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隐忍神色,幼稚的裴墨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司徒莎莎身为他的亲生姐姐,虽然喜欢沈薇到底还是站在弟弟这边,眼看他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舍下和他讲了个句话: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拆不散的情侣。
裴墨对于司徒莎莎的言论虽然充满了鄙夷,但是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
周慕景刚刚好也送了个完美的机会给他,于是,裴小三挖角成功。
司徒莎莎在他和瑾慎的那端感情里,扮演过极为重要的角色,所以之后和瑾慎闹矛盾,裴墨都会找了她帮忙斡旋。直到两人结婚为止,当姐姐的一直站在他这边。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问题的症结虽然不是瑾慎,但是那种人之常情的迁怒,裴墨知道。
面对姐姐的哭泣,母亲的叹息,夹在中间的他很为难。但是,他知道瑾慎作为当事人肯定更加自责。
但是想不到,母亲一手炮制的非同死讯竟激得苏瑾慎提出了离婚。
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都由他小心翼翼的守护,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结果,竟然遭到了她的全盘否定。他和她的婚姻,竟连合适都称不上了。
面对那个一脸淡然的骗子,忍无可忍的裴墨伸出手掐住了她的咽喉。如果可能,他不介意和她去另个世界纠缠。但是可悲的是连威胁都没有力量,在苏瑾慎面前,他注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无力的垂下手,他说:“苏瑾慎,你不是人。”
她不是人,她连一点日久生情的情绪都没有。
那么冷漠,那么自然的说出她无法面对。
她无法面对,那么他就有办法独立面对了吗?非同小可的事情是意外,是阴谋,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但是她竟然自私的选择了逃避。那一晚,裴墨独自在雨中走了一夜。
第二天,发着高烧回到局里。事关他的家人,大队长一再要求他避开这桩案子,甚至提出让他去休大假。
但是他拒绝了,他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家。
在得到沈薇证词抓获幕后凶手的时候,一贯隐忍的裴墨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发疯一般将嫌疑人打至昏迷。
这个时候,裴局长已经退下来,全靠局里领导担保帮忙,这个处分只做口头记过,不会进入档案。
接受停职调查的那一周里,他住在徐许天家。听他的前姐夫讲些未来的生活规划,这件案子结束后,他将辞职,陪着司徒莎莎和两个孩子去国外接受进一步治疗。
坐在非同床前,看着孩子沉睡削瘦的小脸,裴墨慢慢垂下头,轻抵着孩子的额头。清楚听到心中那个空洞里,呼啸着那个可恶的名字——苏瑾慎。
……
“爸爸,爸爸。”飘远的思想被怀里女儿稚嫩的嗓音唤回。
“宝宝画了什么?”他低头看着她的杰作,画纸上两个惨不忍睹的长方形物体形象。
“人。”
“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嗅着女儿身上淡淡的乳香,裴墨疑惑道。
裴双双用短短肥肥的小手指着画面解释,“这是宝宝,这是爸爸。”
女儿从小和他亲,瑾慎很不满的在旁插话:“妈妈呢?”
“妈妈出去赚钱钱。”在最爱的爸爸怀里,裴双双咯咯的笑了。
瑾慎无奈的捏了捏女儿的小脸,“你呀。”
“你呀!”裴双双有样学样捏母亲的脸。
裴墨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母女,眸中满溢了温柔。
瑾慎不知道双双的引申含义,那就是女儿是她的分身,一双人,一世牵。
你的诞生带给我希望,而我希望带给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