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周慕景……
瑾慎难以理解司徒老板话里的意思,那个笑容清淡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和走私犯法这样的行为联系起来?!
他这样的人,更适合端着清茶听风观月才是。
“这个事情现在有些复杂,举报材料恰好被总署来的人查到。”司徒老板一脸愁苦的站在办公桌边,轻揉眉心交代她:“昨天你不在,那些报关单据资料都没人整理,你今天下班前拿给我。”
临出门之际,司徒老板又突兀的叫住她,“等等。”
当初在司徒玉华的要求下,他也对瑾慎示意过,她和裴墨不合适。那种类似街头市井大妈市侩多事的行为,实在称不上厚道。
迎着瑾慎疑惑的视线,他指了指桌上的两粒糖,“恶人舅舅都有?!”
其实是忘了带走的,瑾慎迟疑了一会,决定隐瞒这个残酷的事实。
司徒老板果然被这一幕人间有真情的表象蒙蔽,愧疚的笑了笑,“就这么嫁了?没有附带条件吗?”
“没有。”
求婚的那个人是她,实在没什么条件可讲。
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瑾慎对着电脑整理了一上午的数据。直到午餐时分才被祁萱硬拖出去,左浩特地从公司跑来加入三人行。对他而言,花半个小时从市郊工业区开车过来,吃饭是次要的,探听到足够深入的八卦信息才会不虚此行。
对于两人的复合,左浩并不感吃惊。只有闪婚一事让他意外,特别是求婚细节。
遗憾的是,瑾慎没有让他如愿。
一张嘴只顾吃饭,不吱声。
吃完饭,送走了心怀鬼胎却最终胎死腹中的左浩,瑾慎挽着祁萱往公司走。
街边行道树在微风中婆娑响动,丰沛的五月阳光被枝叶筛选成细碎的光斑,在地面闪烁跳跃,铺就满地碎金。
“戒指是你们一起买的吗?很漂亮。”祁萱的视线落到她的指间。
瑾慎有些尴尬的往后收手,“是他买的。”
祁萱略显兴味的勾起唇角,又瞄了一眼,“我知道了。”
难怪前段时间他会突然性格大变的跑去看女性杂志,因为那几期都是介绍婚戒的。
下班之后,裴墨和她特地回家吃晚饭。奶奶亲自下厨,继母帮着准备好之后,带着弟弟暂时回了娘家。在奶奶的要求下,苏母于离婚近十年后,再一次踏进苏父家。女儿已为人妻一事的震撼明显强于两人旧时的恩怨,所以虽然同桌而坐却没有发生口角。苏父因为自觉当年没承担多少责任,对于瑾慎现下的选择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脾气一贯火爆的苏母压根没想过克制,挑眉道:“年轻人大都是说在前,做在后的,在我们老一辈看来,扯证可是不算什么的。”
苏母这话明显是说给裴墨听的。
“您说的是,酒肯定是要摆的。因为我们当初是想赶好日子领证,所以急了些,没有和你们说,这事是我疏忽。但是这不是让瑾慎受委屈的理由,我父母那边也这么觉得,所以要尽快挑个时间两家大人商量婚事。至于时间地点,我母亲明天会亲自和你们打电话确认。”
听了裴墨一席话,苏母脸色稍缓,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哦,这样啊。听瑾慎说,阿墨你是当警察的?”
“是!”
“现在当警察,可是诱惑不少的。听说前段时间你还和我们家瑾慎断了的,她这孩子不随我,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不会看人。”苏母的第二轮攻击开始。
“诱惑这类,都是因人而异。我相信瑾慎有能力管住我。”裴墨望了瑾慎一眼。
她挑眉,我没事管着你干嘛?
管家婆自然是要管家的,裴墨眼里含了明显的笑意。
要管家你找保姆去,瑾慎调开视线。
他紧了紧两人在桌下相扣的十指,保姆不包生孩子。
两人正眉目传情,那边苏父看不下去了,轻咳着开口:“那个……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对这突然蹦出来的陌生女婿,做父亲的怀着莫名的敌意。
“我父亲,是做机关财务监督管理方面的。我母亲是老师。”裴墨对于自己的家世,并不想谈的多明白。
在老式的国营工厂转为私人制后,苏父被提拔为厂里的技术副厂长,虽然至今烟酒不沾,还是明白裴墨带来的东西都不是普通货。所以,这个年轻人身世绝不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苏父抬了抬眼镜,走过去拆了一瓶酒。
82年的茅台,苏父为自己和女婿各倒了一杯。
一口喝完,苏父就满脸通红的倒下去了。晚饭提前结束,裴墨帮着奶奶将人扶到房里,瑾慎和苏母收拾善后。
苏母一边洗碗一边问女儿:“阿墨家里不错,自身条件也好,你这傻丫头当初怎么要和人分手呢?好好把握,千万别学你妈这样,千挑万选,嫁了两次还不得好。”
苏母现在嫁得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前几年在股市里小赚了一笔。如今将手下两辆车转包给别人,收收租金,自己经营着一家棋牌室。苏母一向是个心高的,现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得不将就。对于瑾慎,她教导的最多的就是,人往高处走。
可惜,瑾慎就是个壁虎性子。喜欢一尘不变的蛰伏,随心而居的惬意,如果不是裴墨的出现,她恐怕也会和周慕景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然后,顺应伦常的生子,再来就是相濡以沫的一生。
虽然平淡,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幸福?
回家之后,瑾慎开始翻找东西。
裴墨洗了澡出来,好奇的问了句,“找什么呢?”
“昨天的报纸。”她头都没抬。
裴墨眉头微皱,往她身边走去,“你找昨天的报纸干嘛?”
上面有周慕景和其他几个海关被羁押科长的资料照片,所以他昨天特意收起来没让她看到。
“周慕景出事了。”瑾慎蹲在地上仰望着他,客厅橘色的暖光覆了他满身,但是那双眼里却弥散着异样的寒意。
“那又怎么样?”裴墨扭头,声音不自觉紧绷。
“他好歹……我觉得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关心下。”瑾慎终于从一堆汽车杂志中发现了昨天的报纸。
裴墨头都未回,瑾慎目送他回房后,视线落到眼前叠的和豆腐干一样大小的报纸上,无奈的叹息。
这人到底要有多幼稚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打开报纸,她看到了周慕景的彩色标准工作照。
深色的制服承得那张脸更显英气,望着镜头的眼神清睿。这样的他,怎么会傻的为了几个钱放弃大好仕途?
新闻图片下方还配了几张海关的图片,文字内容是大概的犯罪情况和嫌疑人资料。
从手机中翻出周慕景的通讯号码,迟疑了很久,她发了个短信:你没事吧。
即使形同陌路,瑾慎也希望,他在她能感知的那个范围内,是完整安好的。
瑾慎觉得,欠了周慕景的太多,她还不起。明知道这样的慰问并没有多少实质用处,但是现阶段,她只有这个选择。
按照司徒老板的话,如果确认周慕景正在接受相关调查的话,那么他不一定能看到这条短信。出乎瑾慎的预料,没多久,收到了回复:你发送的号码是空号。
瑾慎莞尔一笑,再次回复:旧机主何在?
答:旧机主业已出家。
瑾慎正笑得乐不可支,听到裴墨在房间里特意弄出的声响,不得不放下手机进去安抚。
这一去,就遥遥无归期了。
窗外夜色浓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小区内的声控路灯接受到声音讯号,瞬间打亮,惨白的光像是一片寒霜,聚在书桌前。照亮了桌上那对情侣娃娃微笑相视的脸。周慕景靠在窗口等了许久,再也没收到瑾慎的回复。放下手机,他掉头看向桌上的娃娃,是那天夜市中,瑾慎说要买,结果因为意外没有买成的那对。
这对娃娃引出了她们的第一次争吵,不是什么有积极象征意义的东西,周慕景却还是特意买回来了。本来,是想给瑾慎个惊喜,顺做赔礼的礼物。但是那天他去楼下等她,见到的却是送她回家的裴墨。
窗外声音消失,路灯隐灭,娃娃的笑脸消融在了夜色中。
周慕景望着天际孤月,有些苦涩的笑。
在这一秒,世界太过安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于是,那些平日里察觉不到的脆弱也在这时候通通冒了出来。与她的数次相遇,不是因为公事需要,是他特意为之。不惜绕路从大厅走过,只为了看一眼她的背影。
周慕景没有想到懦弱如自己,竟然连忘记一个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