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十七日,司徒玉华的生日。
裴墨来接瑾慎的时候,车上已经载了个乘客:徐许天。看到瑾慎,他打了个招呼,想从副驾的位置上离开。
洞悉了徐许天想要让座的意图,瑾慎及时制止:“我坐后面就可以。”
“没关系,他反正也不能去,哪里下来都一样。”裴墨示意。
以徐许天和司徒莎莎现在的关系,的确不适合出席司徒玉华的生日宴。但他还是反身横了口无遮拦的小舅子一眼:“会不会说话啊?”
“行了,我知道你不拘小节,谢啦。”裴墨举起一边的礼物。
“谢什么,这东西是给你妈,又不是给你的。”徐许天轻哼,视线落到瑾慎身上,勾唇一笑,“什么时候请我吃糖?”
闻言,瑾慎脸上浮起一抹微红,不等裴墨开口径自道:“甜食吃多了不好。”
等瑾慎坐上副驾位之后,听到裴墨的神色沉郁的开口:“哪里不好?”
“啊?”她正忙着绑安全带,对他的眼中的不快感觉茫然。
对峙了好一会,他有些不自在的调开视线,“我说糖。”
瑾慎顿了顿,嗫嚅了一句:“会有蛀牙。”
裴墨不高兴了。
瑾慎下意识的直觉,因为下车的时候,他把车门甩的震天价响。
盯着他冷漠的神色,想了半天,她都没发觉自己哪点踩了他的尾巴。跟在裴墨身后,瑾慎见到了一身华服的司徒玉华,略施粉黛站在那里,一派矜贵。
虽然是自家的生日宴,还是有不少消息灵通的裴正下属及相关人员前来道贺。司徒玉华好不容易抽空过来,接过裴墨手里的东西,嗔怪道:“都几点了?”
眼见裴墨没有答话的意思,瑾慎小心的解释,“阿姨对不起,路上有些堵车。”
司徒玉华早知她会来,并没有太过惊异的表情,扯起一抹温雅的笑,“哦,没事的。瑾慎来,陪阿姨站一会。”
裴墨这时却开口了,“她又不是迎宾小姐,没这个必要。”
边说边拉了瑾慎往宴会场走。
“裴墨,你妈妈会生气的。”瑾慎有些担心。
他扣住她的手不放,“你就担心我妈生气,我呢?”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裴墨凑上来。
宴会厅内的灯光在他眼角眉梢勾出一层亮金色的轮廓,对着面前那张靠的极近的俊逸脸庞,瑾慎有些微晃神。身体刻意后倾,隔开稍许距离,扭头道:“别闹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没精力再去应付他的无理取闹。裴墨微微眯了眼,抿紧唇线一言未发。
“阿墨,瑾慎。”司徒莎莎应声出现,一左一右牵着非同小可,无意间打破了两人间僵持的气氛。
非同车祸的伤早已痊愈,只有脑后一块头皮因为伤口的关系迟迟没有长出头发,所以带了个小帽子遮掩,一身嘻哈风。小可穿了条粉色蕾丝裙,梳了双髻,精致可爱得像是橱窗中陈列的洋娃娃。
“阿姨好。”两个孩子齐齐冲着瑾慎礼貌叫人。
看着孩子们可爱的笑容,瑾慎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有阴谋。
果不其然,小可在表现完了亲密友好后,突然指着她肩头惊叫。瑾慎微微侧眸,看到那里趴了只通体乌黑油量的毛蜘蛛。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对双胞胎的又一个恶作剧。
非同单手插在裤袋里,歪头等了半天,抑制不住开口:“你怎么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瑾慎从肩头捻下那只可以以假乱真的蜘蛛,在两个孩子眼前晃了晃,一甩手扔了出去。
此时,沈薇从不远处过来,蜘蛛就这样甩到了她手上。
“啊!”乍见天外飞蛛,沈薇先是诧异,待看清之后脸色煞白,尖叫着跌坐到地上。为了今晚的生日宴,她特意穿了袭豹纹短裙,露出修长美腿。这样一摔,裙子很自然的上卷,有些许走光的嫌疑。
如此大的声势,自然引来了众人。司徒玉华轻咳了下,上前挽着沈薇到一边安慰,司徒莎莎敲着两个孩子的额角,轻声教育。瑾慎有些愧疚的对上裴墨的眼睛,“我……”
“你不是故意的。”他眼里似乎有笑意闪现。
此时,裴墨看到父亲过来,握了她的手向前介绍,“爸!这是瑾慎。”
“伯父好!”不知是不是裴正当官久了的缘故,瑾慎觉得他的样子和平易近人这四字搭不上丁点关系。
因为公务繁忙,裴正不太管家里的事。对独子的希望也就是好好做人,早日成家。虽然他更喜欢沈薇,但是眼见儿子突然牵了个陌生女孩子过来,也没太过苛刻,点了头招呼,“你好!”
开席的时候,司徒玉华特意安排瑾慎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她表现的温和友善,但是席间,司徒玉华和司徒莎莎的话题都是瑾慎所不了解的东西。关于新年时在芬兰的极夜之旅,夏季潜水的珊瑚丛历险,和名人交际的笑话与意外。裴墨被一堆亲戚围着,也无暇顾及她。
幸而,擅于自娱自乐的瑾慎压根没在意那对母女的谈话,只一心厌恶盘子里那只海参的长相。中途离席去洗手间,撞上了沈薇。
“今晚的菜怎么样?”她耳际精致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璀璨耀眼,称得那张端丽的脸庞益发明艳。
“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美味。”瑾慎微笑的看着她。
“阿姨和我,都讨厌口是心非的人。”沈薇扯起唇角,眼里却毫无温度。
瑾慎轻咳一声,没再接话。
沈薇在她离去前扬声道:“我真不明白,他看中你什么?”
生日宴结束,司徒玉华轻拍着瑾慎的手交代:“阿墨脾气不太好,你要多担待。有时候说话做事,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弄不透。但是,他喜欢的,我们做大人的也没办法。只求子女能安安定定的,瑾慎,希望你不要再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
结束了和司徒玉华的一袭对话,瑾慎脸上的笑再撑不住。落寞的站到一边,看着裴墨被母亲拉着,和司徒莎莎一道送别亲戚朋友。
老实说,司徒玉华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但是瑾慎还是能明显感受到司徒玉华礼貌尊重下那种刻意的疏离和冷漠。
“想什么呢?”祁萱在她身边出声。
“左浩怎么没来?”瑾慎努力扯起笑容。
祁萱微微一笑,“他出差了。”
看了看司徒玉华等人,她搭上瑾慎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多想,我阿姨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最要紧是,你相信阿墨。这孩子还是靠得住的。”
靠得住什么?
瑾慎失神的望着身后宴会厅迷离的水晶吊灯,就像司徒玉华所说,裴墨这样的性子,连他的母亲都弄不透。
与绝色的沈薇相比,平凡如她已经越来越不敢确定,裴墨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这时,沈薇出现在司徒莎莎身边,与裴家人站起一起。因为穿着高跟鞋,她脚下微晃,裴墨在她侧后方,伸手扶了一把。沈薇看了他一眼,从瑾慎站的方向,看不见裴墨的正脸。
但是,只不过这样简单的一个小动作,突然让瑾慎心下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恐惧。
抛却一切主动出击的结果,如果被证实是一场空,那该怎么办?
回家的路上,瑾慎异样的沉默,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连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了。
裴墨也没有开口的意志,晚上路不堵,很快到了瑾慎家楼下。
“等等。”他追下来,在楼道口揽住她。
“再见。”他说。
瑾慎突然觉得,裴墨那句话带了些诡异的告别意味。
接下来的两周,裴墨真的失踪了。
电话不通,家里没人。
瑾慎在绝望中意外发现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沈薇也不见了。按照司徒莎莎的说法,她休假了。再按照她不经意透露的消息,裴墨这一次消失已经预先和家里人打了招呼。
在初夏的街头,瑾慎制止自己再做深入的思考,游魂一般漫无目标的前进。
接到木子短信的时候,她正蹲在公交车站热泪盈眶。
“云南游便宜,两人行一人半价,我们去云南吧。”
她想都未想,回复:“好。”
去云南的事情,瑾慎只告诉了奶奶。交了钱,确定行程之后,她从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拖着行李踏上了前往彩云之南的飞机。
六天的行程,瑾慎关了手机。
木子和男友同进同出,瑾慎一个独行侠沉浸在西双版纳美丽的自然风光下倒也不算落寞。第三天,还在大理著名的洋人街,邂逅了一个自助游的摄影爱好者。在他的介绍下,瑾慎尝到了美食杂志上介绍的特色小吃。
晚上,他还特地跟到她们旅行团下榻的酒店投宿。
因为说好了晚上还要一起去逛街,瑾慎在酒店房间中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丝毫没有警戒之心,笑容可掬的拉开房门,“这么……”
她脸上的笑容在见到来人之后,瞬间僵硬。
门外的人竟然是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