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在这些黑狗血上面,我心头砰砰乱跳着,按照师父的说法,现在这些黑狗血已经成为秽物,所谓秽物,乃是不洁之物。不洁之物容易招惹阴邪临近,也就是说,撒黑狗血的这种做法,简直是愚蠢之极,亦或者是在作死。原本我们想就近找一户人家敲开了门问问情况,但连续敲了三家的大门,都没有回应。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师父,这里的人家分明有人,为什么他们不肯开门呢?”
“大半夜的不开门也在情理之中。”
师父随口回应道:“再说这村子都变成了这样,想必村民们都知道,故而这个时候就算听到我们敲门,只怕他们也不会开门了。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无处落脚,更重要的是,我们也无从知晓这满村撒黑狗血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缘由了。”师父说完,转身走了开去,我更是一筹莫展的轻叹一声,这可怎么办?
起初想得倒是挺好,找到一户人家,洗洗涮涮,再吃点东西然后美美的睡一觉。然而现在,美梦又泡汤了,早知道这样,下次再遇到村子,我也不多想了,免得每次现实面对的和我想象的落差太大。随即,我跟着师父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却也没再敲门,师父像是要在这个村子里转一圈,看看什么门道。
按理说撒黑狗血这种方法,我倒是知道一点,在民间的术法中,有这么一说,黑狗血乃是至阳之血,可以驱赶邪魅。一旦有人被鬼附身,赶也赶不走的情况下,对着那人的脑门泼一盆黑狗血,准能把阴灵赶跑。但这种做法不免有些笨拙,而且也太没道理可言,纯属民间的小术法。
尽管如此,我也没见过,更是没听说过将黑狗血撒成这样的,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路上,皆是铺满了这些黑狗血。看着真叫一个瘆人!
尤其是大晚上的,如果你打开门看到外面到处都泼着黑狗血,鲜红鲜红的,不吓死才是怪事。恁娘的,要当面鼓对面锣的与妖邪打一架我却也没这么心惊胆战,反而就是这种看也看不出任何头绪,摸也摸不着头脑的情景,最折磨人,再冷不丁的蹦出一只恐怖的鬼邪之物,那更是要人亲命啊……
感受着四周冷飕飕的阴风缓缓的流动着,我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停的起着鸡皮疙瘩。急忙追上前面的师父,此刻师父也顾不上和我说话,不停的向着每个胡同口扫视过去。然而很快,师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怔怔的皱起眉头,我刚欲询问师父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我也冷不丁的听到了一道道笑骂之声。
“血染十里……哈哈哈……白幡罩天……哈哈……”
听到这一疯言疯语,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叫血染十里,什么又叫白幡罩天?恰在此刻,师父突然仰头指着村子的上方,并冷声说道:“你看!”我浑身一颤,被师父这一声给震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看过去,但见村子的正上方,果然有着一个,如果大伞一般的六角白幡,树立在村子中央最高的那棵树树头上面。
六个角,分别拉出一条白绫,各自延伸到村子的六个角落。这一幕,让我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恁娘的!这又是什么名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白幡啊?就算六世同堂的过世老人,也不可能弄这么大的排场啊!纵然有了曾孙,也最多扎红幡,把引魂幡的颜色换一换而已,却是没听说过把引魂幡的个头弄大一点的道理。
幡有多种,有白幡,有花幡,有红幡,最好的自然是红幡,所谓红幡,就是指子孙很多,后代非常昌盛,而去世之人,也是寿终正寝,那么这样的白事,可以当成是喜事来办。于是引魂幡可以用红色的幡来代替,这叫喜幡。引魂幡大致也就是这么个说头,至于修道之人去世所用的幡,自然是不同的,但也仅仅是幡本身所写的字或者颜色换一换。还是没有弄这么大的道理啊!
就在这时,师父突然冷声叫道:“二狗,快找到那个说疯话的人!”
“是!”
我立时应承一声,转身向着声源处冲了过去,不多时,就在一处破旧的小房子跟前,我终于看到这个说疯话的中年男人。此人身着破破烂烂,似乎还瘸了一条腿,小房子的门是开着的,他就那么仰靠在门框上,双脚叉开如八字,放在门槛外面。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是疯疯癫癫,吊儿郎当。
走近些,我顿时被这人身上的一股子臭味儿给熏得倒退了几步,立时伸手捂住口鼻,并紧皱着眉头。这人满脸的污垢,好像很多年没洗过脸一样,头发零零乱乱,更是脏兮兮的,笑起来,那牙齿都是暗黄色还泛黑。此刻,这个疯汉还在一边笑骂着,一边念着刚才那两句有意无意的话语……“血染十里……哈哈哈……”
“果然是你……”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开口问道:“这位大哥,你刚刚所说的什么血染十里,白幡罩天的,倒是与这个村子当前的景象非常符合,这两句话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编的?”听到我的话,眼前这个疯汉果然停顿了下来,但他的双眼似乎空洞的望着正前方,像是在发呆。
仔细观察了一下,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疯汉是真疯啊!
他的眼神散乱,面相呆滞,而且身子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这倒是很想一个疯癫之人的特征。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疯汉突然又哈哈大笑:“血染十里……白幡罩天……哈哈哈!”
“恁娘的!”
眼看着这人要甩开袖子,而他的袖子上还滴着水渍,泛黄泛黄的,不知道是尿液还是什么脏水,我急忙跑了开去。而此刻,师父也已经赶来,在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后,不禁疑惑的问道:“二狗,你怎么了?我让你问的人在哪里?问出结果了吗?”听到师父的话,我心里那个憋屈,那人分明就是个疯汉,听到人说话和没听到人说话是一样的。
随即指着那疯汉说道:“师父,那疯汉根本不理会我,要不你去问问?”
师父皱了皱眉头,看了那疯汉一样,不禁轻叹了一声:“此人竟是如此疯癫,看来刚才那两句诗并不是他所作。嗯,多半是另有其人了……”
“吱呀!”
陡然间,隔壁的一户大门冷不丁的打开了,这户人家的房子倒是气派的很,青砖青瓦,高门大院。至少比起其他人家,要显得富庶许多,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先是探出头向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又向那疯汉看了过来,视线一转,老头儿看到了我和师父,正值我和师父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到这老头儿低声招手:“两位先生外来的吧?快过来!”
听到那老头儿的话,师父立时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紧随师父的脚步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并在这老头儿的邀请下进了院子内。这院子内倒是干净多了,让我有种从地狱回到人家的感觉,老头儿将大门重新关上,并加了门闩,如此,才低着头,佝偻着身子骨,带我们穿过院子进了堂屋。
堂屋内点着一盏破旧的煤油灯,灯火枯黄,却还是能够照亮这屋子里的一切。尤其是老头儿满脸的皱纹,以及那双浑浊的老眼,老头儿上下打量了我和师父一眼,随即温和的问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吧?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而且你们的装束也……”
“在下茅山派杨远山,这是我的小徒二狗。”
师父向老人抱拳一礼,我也紧跟着抱拳作揖,随即,师父接着微笑道:“承蒙老人家不弃,愿意收留我们,我们路过你们村子,一来是想讨要点吃食,二来是想借宿一宿。不知老人家方便不方便?”听到师父的话,却不知这老人是怎么想的,他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歪着头向我身上的黄布袋看了一眼,那上面绣的太极八卦图尤其的显眼,再看了看我和师父的装束。
随即,老人似乎醒悟过来,立时歉意的笑道:“方便方便,我们这难道来一两个修道的道士,所以刚刚小老儿我一时失态,失态了,呵呵……唉,只不过我家现在事多,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只要杨先生不嫌弃我家,不怕我家的霉运沾染到你们的身上就好了。能够收留道门之人留宿,乃是我们老蔡家的福气啊!”
闻言,我和师父不自觉的相视一眼,师父急忙严肃的问道:“蔡老先生,你家……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有,我正想问你,这村子里到处都撒着黑狗血,却不知你们村子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是对这个神秘的村子赶到无比的好奇了。原本这在我眼里也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但是现在,越来越神秘且诡异了啊!
哪知听到师父的话,蔡老先生急忙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又火急火燎的将堂屋门也关上,并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师父,说道:“可不敢乱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