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中年男人的再三确认,石大春才算放下心来,只是中年男人说自卖了家当,倒是让石大春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而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扭头走回到柜台跟前。此刻,那中年男人趴在桌子上,一边倒酒一边吃菜,似乎全世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我看得出神儿,但很快,我莫名的感觉到那中年男人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丝丝阴冷的气息,他刚坐下时还没觉得,现在久了,他身上的气息便是逐渐蔓延到了整个店铺之中。
“不要多管闲事!”
我刚欲打开天眼看看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却还未打开天眼之前,师父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瞪了我一眼,并接着说道:“吃完饭,也该去歇着了。”说罢,师父站起身向石大春道谢一番,便上了楼。而我还是忍不住向那中年男人多看了一眼,就在师父进了房间之后,我急忙跑到了石大春的身旁,低声嘀咕了两句。
石大春闻言,倒也是和我一样压低声音,说道:“这二勺子是北边山脚下的石牛村儿人,以前也经常来集市上讨酒喝,和这附近的店铺混的都很熟。由于他也没少掏过酒钱,所以我也就没多在意他这几天赊酒的事情,只是这两天他实在很反常,每天天色刚黑,就跑来了,几乎不让我有个安稳觉睡。唉,但熟客不能赶,赶跑了会坏名声,就由着他的性子吧,反正我多熬会儿夜呗!”
说完,石大春转而向我笑道:“二狗,你快上楼歇着吧,走了一天路也挺累的,这里没什么事,快去吧。”有了前番的攀聊,现在我和石大春也算是一见如故,只是觉得和这么实在的人十分投缘,闻言,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了。但就在到了楼梯拐角处,我悄悄的向师父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师父的房门是关着的,才大胆的扭回头看向那中年男人。
与此同时,我悄悄的打开了天眼,但不看还好,这么一眼看过去,顿时吓得我双腿一颤,差点跌坐在地上,转身就冲进了师父的房间。此时师父已经坐在简单破旧的床板上,看到我进来,不禁疑惑的问道:“怎么?上个楼还火急火燎的,撞鬼啦?!”言罢,师父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似乎又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撅着嘴来到师父身旁坐下,默默无语。
师父顿了顿,随口说道:“不让你多管闲事,但你那个冲动好奇的毛病,老是改不了!是不是偷偷用天眼看了那个人?他身上有阴气对不对?而且那阴气也非普通的阴气,十分的诡异凝重,对吗?”听到师父连番对我的轰炸式问话,直把我问得直冒虚汗,没想到师父早已洞察先机。
“师父,您老人家不是不能动用道法吗?怎么还能知道这么多啊?”我微微张大嘴巴,呆呆的问道。
“哼!”师父再次瞪了我一眼,随即说道:“为师走南闯北这么几十年,就算不用任何道法,仅凭阅历也能看出来那个人身上有问题!哪里还用得着道法去探查?但那个人正值壮年,阳气鼎盛时期,不应该被普通的鬼怪所纠缠,若是真招惹了什么鬼怪,一定没那么简单,再加上你现在只能一个人面对邪魔外道,为师什么都帮不了你,所以为师劝你没什么事别逞强,有能力管的时候再管,没能力管也不能胡乱往身上揽事儿做。要知道但凡遭受劫难的人,都是因果循环之道,并非事出无因,你知道吗?”
我深刻的明白师父是为了我好,可我遇到这么邪乎的事儿不问个清楚,心里总觉得像上被猫抓了似的。浑身都难受的厉害,见到师父开始盘膝打坐,不再理会我,我更是有点坐不住,忽而起身来回的度步,忽而又坐在床沿上抓耳挠腮。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师父又开了口:“想去就去吧,别把你憋坏了,不过为师可告诉你,一旦决心要管的事情,切勿半途而废。另外为师可以在此地打坐几日,你只管办你的事情就好,若是办不好,就别说是我杨远山的徒弟,我可丢不起那人!”
“呃……师父,您老人家不和我一起去管啊?”问完我又后悔了,师父现在根本不能施展任何道法,留在这里反而落个清净,那也好,有石大春照顾着,又没什么危险,不如就让师父在这里静静的打坐吧。想到此,我急忙说道:“师父,那我先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如果不需要我走一趟,我还回来。”
可我知道师父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定猜到了我必定要随那人去管事,而且还一定不是什么小事。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又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纹丝不动的盘腿打坐,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突然咧嘴一笑,说道:“师父放心,徒弟绝不会给您老人家丢人的,如果管不了这事儿,我就不报您老人家的名号了,但那区区鬼怪,我相信自己也能对付了,嘿嘿!”
说完,我关上房门便冲到楼下。此刻那中年男人二勺子已经喝得微醉,还未等我走到跟前,二勺子顿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怔了怔,扭头向石大春看了一眼,石大春现在也傻眼了,忙从柜台旁走了出来,随口问道:“二勺子,你怎么喝着喝着还哭起来了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你,你也没老婆孩子的,光棍一条,能有啥烦心事呢?”
“呜呜呜……大春啊,你别问了,反正你也帮不了我……”二勺子哽咽着,带着一股酒劲儿,无力的摆了摆手,随即又倒了一大杯酒,用力的灌进肚子里,迟疑了半天,又说道:“唉,我二勺子命不好,家里穷,连婆娘都娶不到,现在更是一贫如洗,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命不好,我越是遇到一身的麻烦事儿,大春啊,弄不好我最后这几顿酒,也就是给我的送终酒了啊……”
“啊?二勺子你说什么傻话呢?!”石大春气愤的将酒壶拿开,转身坐在二勺子的一侧,而我也在一旁站着,石大春紧皱着眉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家里实在周转不开了?所以你把所有的家底都拿来喝酒,准备喝完了没法过下去了就一抹脖子走了?唉,二勺子你若真是想这么干,就太不是爷们了,好好的一个人,有手有脚的,怎么着也不能被生活逼死吧?这样吧,你的酒钱我待会儿还还给你,你先拿着过日子,等你以后有了钱再给我!”
还未等石大春起身,二勺子突然伸手拽住了石大春,并不停的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我怎么可能被生活逼死,就算再穷,我哪怕挖野菜也饿不死。其实我是遇到大麻烦了啊!逃又没本事逃,只能慢慢的等死了,唉!”
听到二勺子的话,石大春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急忙再次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究竟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你一个光棍汉能有什么麻烦缠身呢?人家嫌弃你麻烦还差不多,难道……难道你调戏你们村儿里的寡妇了?被人抓住要弄死你?还是你……还是你欠了别人钱不还,被人追债了?!”
“唉,都不是,大春你不懂的,其实我是被我们村儿里一个活神仙给算死了!”二勺子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晃晃悠悠的看了石大春一眼,转而打了个酒嗝,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和你说,最近我们村儿里出了个活神仙,你说说,一个种了半辈子地,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娘们,居然一夜之间会咬文嚼字了,而且还会算命预测吉凶了,我们村儿里的人,那老娘们只要说谁哪天出祸事,那一准儿没个好。而且百试百灵,我们村儿的三大爷,就多嘴劝她别胡说了,结果被那老娘们算定,三天后三大爷就死,勾魂的鬼差会去索三大爷的命,结果三天后三大爷真的死了。而且还有,只要那老娘们说谁倒霉,一准儿倒霉……”
我闻言,不禁苦叹一声,这哪是什么活神仙,分明就是个瘟神嘛,说谁倒霉谁就倒霉,而且百试百灵。但话说回来,这和二勺子有个屁的关系?难不成……难不成二勺子也被那老娘们算定了祸事的日期?想到此,我忍不住问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什么活神仙,难道也给你批了命数?”
“可……可不是嘛!”二勺子恍惚间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顺着说了下来,接着又说道:“就在五天前,我吃饱饭闲着没事儿倚在她家大门口,多往里面看了一眼,结果就被那老娘们盯着了,非要给我算算命,说我还有七天的命,除非找她破解,否则我七天后必死无疑。现在已经五天了,按照那老娘们的说法,我还有两天的命可活,你说说我还要什么家底,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我卖掉了,赶紧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折腾光了我就利利索索的下地去喽……”话虽说得洒脱,但可见二勺子的眼眶内依旧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