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走到了洲头的亭子听到了云霁正点一炉香坐在洲头浅吟低唱,心里壅塞着一股哀怨的悲凉,心有盛衰,乐亦降杀。早春时节的肃杀之气如此浓烈以致于她头脑一阵阵的眩晕,明日便是木旻回京之时,她该怎么向木旻交代。云霁起身向她招手示意她上船,白芷一脚深一脚浅才挪到了洲头。“姐姐这是怎么了,神色看上去不太好啊。”云霁赶忙上前扶着白芷上了座,白芷看见她后憋不住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哽咽的哭道:“六三,我该怎么办啊,我杀了人了。”。云霁连忙堵住她的嘴“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便用手碰了下泰泰的额头,泰泰的额头一片火烫,吓坏了六三,“姐姐赶快回屋歇着吧,我去请大夫帮你看看。”泰泰不停握着六三的手念道:“我杀了莫家的骨肉,我亲眼看着她流血的。”六三连忙叫着啼竹馆的丫鬟扶着泰泰进了屋,“我没有事不用请大夫。”泰泰强忍着和王妈妈说道,王妈妈肥硕的身体扭着便端着草药赶来急忙拖着泰泰的背说道:“赶快喝下去吧,喝下去睡一觉便都好了。”昏昏沉沉的泰泰便阖上了眼,王妈妈走出门后一手挥来了那些送信的活计和下人说道:“去告诉王孙贵族的爷们,今夜的游园会没有易姑娘出场了,记着谁也不能走漏了风声坏了我们啼竹馆的名声。”活计们便议论着乘船都开走了。
田紫晏一觉醒来便被府内议论纷纷的人吵得不得安宁,“李树去哪儿了,叫他来见我。”田紫晏气愤的要骂李树居然不叫醒他父亲离开的事情。谁知下人跑来回道:“李树他一早就跟着老爷一起走了。”紫晏'嗯?'了一声便问道:“他去干什么了,他又不会剑术。”下人摇摇头回道:“可能因为李树当年陪着老爷一起去过那儿,才主动请缨的。万一以后得个官就不用看大门了。”紫晏好奇的说道:“这田家的人都这么有头脑吗?”笑着便前往了母亲的房间去,母亲已经为父亲送过行回到了家中,一脸担忧的把儿子叫到跟前拉着他的手问道:“紫晏,你要回洲上了吗?”紫晏捂着母亲老茧的手蹲在她面前微笑着回:“母亲大人放心,我陪着你哪儿都不去。”田夫人喜悦的便要起身为紫晏做午饭,“母亲,你不要忙碌了,快歇着吧。”紫晏望着厨房里那个忙来忙去的背影忍不住鼻头一酸,到了快晌午之时,一桌子的菜摆在紫晏面前,丫环们开心的和紫晏说道:“夫人可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呢,少爷这次一定得多吃一点。”紫晏点点头便取出筷子就是一顿塞,“哎呦,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夫人端着汤走了进来看到紫晏埋头苦吃,心下像洒了蜜一样美。“您做的太好吃了,我就恨不得多几张嘴。”“就你嘴贫。”吃过饭后紫晏陪着母亲在后院晒太阳品茶,听着墙头落下的鸟雀叫声,整个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意义。整个人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听着母亲讲一些小的事情,就算不是他小时候也让他认定那一定就是他幼时发生的趣事。
“都是娘不好,本该早些给你订亲的,现在却落得不敢再娶亲。”
“娘不要怨自己了,我就陪着您一辈子都好。”紫晏撒娇的对着母亲嘟囔着。
正当两人聊的开心时,疯癫癫跑来一个个子小的下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紫晏他一把拖住下人的胳膊转神色说:“有话说话,别惊了夫人。”
“莫家少夫人昨夜小产了。”下人话还没说完,紫晏便冲了出去,夫人着急着指着下人骂道:“你这兔崽子从哪听到的?”
“街上都传开了,听说和昨天抄捡锦绣阁有关。”下人哆嗦着站着回话,夫人起身说道:“给我备马,我也得去瞧瞧。”一边摆着手说:“要是让姐姐知道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当紫晏到了莫府时,莫府房门紧闭,小米慌张的坐在石墩子旁不停的哭泣,紫晏上前便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小姐呢?”
小米垂着头呜咽着说道:“我怕再没脸回去见小姐了。”
紫晏安慰的拍着她背劝她不要太激动,“你不是照我们说的去引诱了项译吗?怎么会这样?”
小米抹着眼泪抬起头满眼迷离的摇摇头不清楚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她在路上着急走急了路绊倒后就成这样了。”
“我得进去看看。”紫晏起身就要往里走。
“昨夜我们去找过掌柜,门卫说你不在家,然后郝延还被巡逻队的人指责了一番,我觉得你还是别进去了。”小米起身拉着紫晏的衣袍说道。
“李树?”紫晏心中便起了疑虑。
从后边传来一阵马车声音,田夫人也匆匆的赶到了,门里的郝延见到田夫人便不敢再闭门谢客,于是极不情愿的开了门,“田少爷这是来看好戏的吗?”
紫晏可没功夫同他瞎扯扶着母亲提着母亲的药箱便进了府,木研仍然躺在床上但已恢复了意识,看到田夫人题着药箱进来连忙就要起身,田夫人忙上前扶着她的脖子轻轻又放了下去。
“孩子,想开点,一定还会有的,你身子可不能垮了知道吗?”田夫人一句话便直中要害,木研点点头便同意伸出手让田夫人把脉,田夫人本就是医药世家后代做这些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当她把手指按到木研腕处时,微乎其微的跳动极其虚弱,如果小产时她在场一定不是现在这般光景,木研看一会儿她一会儿又闭了起来,她连眼睛也没有力气眨了。“夫人,你知道锦绣阁怎么样了吗?那可是我姐的命,我怎么像姐姐交代。”木研一个字一个字终于吐露了心声,田夫人叹着气摸着她的头说:“锦绣阁没事,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样你姐姐回来更难过吗?”那天下午直至晚上,田夫人派人把她带来的草药分门别类煎熬好,又是帮木研理气,又是喂药。紫晏揪着郝延的衣领不客气的说道:“对田夫人好一点,我晚一些来接她,出了岔子你自己心里明白。”说着向母亲道别后便赶着来到了洲头。傍晚时分,白芷迷迷糊糊的起了身直直盯着墙壁一言不发,紫晏本想带着小米回家,可她愿意留在莫府照顾着田夫人。
“你怎么在这里躺着呢?你不会也病了吧。”紫晏一推门上前就要揪着白芷起来。
白芷听着紫晏的声音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愤怒的指着紫晏的鼻子骂道:“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吗?”
紫晏皱着眉第一次严肃的说:“我让你今天再把消息放出去,谁让你擅作主张提前做这件事的,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时我也慌了好不好,你不要总找我的麻烦。”白芷咬着牙坐在座位上说:“要没有正经的话就请回吧。”
紫晏气急败坏的摔着门便走了,留下白芷一人捂着胸口将脸埋在桌上哭了起来。
当紫晏赶回莫府夜已深,门口挤满了人,院内一片狼藉,木旻站在院子的正中间看着紫晏进门一言不发,院子里种下的芭蕉被撕扯掉了一地,“我拿你们是朋友才听了你们的话离开的。”木旻直接握着拳走到了紫晏面前,她仰着头瞳孔发红泪痕已风干留下在她面颊处,她直直的盯着紫晏退缩的眼神。“你们说好了要照顾我妹妹的,白芷她答应过我。”紫晏听到白芷两个字跪在了木旻面前,田夫人从屋内关上门出来寻声音,便看到儿子跪在了地上,田夫人颤抖着在黑夜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喊着:“紫晏起来,谁允许你随便跪下的。”木旻冷冷的回头看着田夫人赶来就要扶儿子起来,“母亲,你先回家,这里我来处理。”紫晏抬起那如天空黑墨的眼睛哀求着说。田夫人转身看着木旻握着拳头上前便说道:“木旻,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我已经全力救她了,她一定能醒来的。”田夫人恳切的说着软话。木旻哼的一声说道:“昨日我郝延去找你时,你在哪里?忙着陪夫君却忘了同莫家曾经的情谊吗?”木旻嫌弃的扭过头接着说道:“夫人请走吧,莫家牌子小请不起夫人。”木旻说着如此狠毒的话,田夫人两腿一软向后连连退着步。紫晏咬着牙起身将母亲挡在身后第一次直勾勾狠狠的看着面前的木旻,“不要说我母亲,请你适可而止。”。木旻感受到了紫晏身上的一股寒气,“只有你有母亲是吗?本来研儿也要做母亲的,宫里的莫夫人还在那里过着委屈的日子,她一心盼着莫家能有后,只有你有孝心吗?”木旻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对莫家的忠守让她心生惶恐。紫晏看着身后满脸泪水的母亲哭着像个孩子,一掌打在了母亲的后脖颈处抱着母亲的身子对木旻说道:“让我的人带她回去,有什么怨我自领。”
木旻看着紫晏缓缓将母亲抱到马车上,满心只剩下了悲凉。“你也走吧,别再来了,帮我告诉易白芷让她永远别被我遇到。”木旻转身就要关府门,紫晏双膝跪地在莫家府门前“这件事不关白芷任何事,请你不要再责怪她了。”木旻停住脚步嘲讽道:“你们还真是伉俪情深啊,你愿意跪着就跪着吧。”木旻进了府门便命人关了大门。子午时分墙外墙内满是一心愁思,紫晏跪在莫府门口一动不动,寒气侵袭满身却仍不动弹,树上的枝条抽了新丝,那些破旧的冬季残枝被一阵阵大风吹了过来,大雨将至,春雨就要沾濡地面。木旻坐在木研的身旁两眼死死的看着木研或许会睁眼的时刻,“姐,我对不起你,我太没用了。”木研反复的只有这一句话,惹得木旻满脸泪水。窗子外被雨滴打破了死寂,郝延站在门口喊道:“外面下雨了,让田少爷回去吧。”木旻抹着眼泪起身开了房门,满园风雨袭来,木旻打着伞推开了府门看到紫晏在雨中痴痴的盯着这里。忙上前将伞打在紫晏头上,自己右边湿了半边雨,“田少爷,你回去吧,用不着这样,你这样她心里更不好受。”紫晏抬头微微一笑说道:“我做我该做的事,你做你该做的事。”木旻看着越下的大的雨像脱了线了珠子滑落着都没了断时。
木旻看着屋内的小米慢慢没有遮拦的湿着满身雨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紫晏身旁:“木姐姐,你怨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提前一天将项译找来的。”紫晏根本不听她的说话,就要把小米拖起来,“你赶快起来回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淋雨?”紫晏拼命拖着小米求木旻扶她进去,木旻却动也不动着大声的哭喊了起来,这样陪上雨水混作一谈的哭嚷已经断了。雨水将这一地的残言化成了一滩愁苦,流到了广袤大地,直到白芷独自坐在街口的石墩上看着那三个人如此尔尔,“大家都在帮我遮挡吗?其实我不需要遮挡,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着望着满天的星辰变满身湿漉漉的走向了去衙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