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又周而复始的爬上了山头,借着那一抹阳光,我们在女生寝室楼下等着冰心,她下楼后,我们几个便前往寿衣店,买黄纸去了,随后,又买了三个馒头,水果和香自然都买全了。我们提着这些东西,在路边等着新宇,因为买完东西后,他就回家取车去了。
路上,关法给我们讲了什么是头七,原来又叫回魂夜,因为,已故的人,肯定放不下前世的亲人,所以,阴间有个特许,那就是在死后的第七天夜里可以回到生前的家中,看最后一眼,之后,就再也不可以回到阳间。
头七是由长子来尽孝的,所以,今天,由新宇来上坟是最合适的,之后,以此类推,每个七天为一个七,还有六个七,一共加一起是七七四十九天。正常的话,每一家都会扔掉几个与活人范冲的七,不去上坟,要是不扔的话,死者就会留恋人间,久久不肯离去,这样一来,子女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所以,家家户户都从古至今都不会烧全七的。
但是,不管你要扔哪个七,头七、五七和七七都不可以扔,因为这三个是大七,就像我们活人世界里的那些重要的节日一样,要是忘记给死者烧了,死者会挑理的,它们挑理的办法,就是缠着你,让你大病几天。
这东西其实真这么邪门,以前我家邻居就出现过这样的事,那时,我还小,只知道,他大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转,上医院也查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后来,听父母说,他是忘记了给他刚刚去世的爸爸烧头七了,冲撞了,最后请来个大仙,做了一些法事,他才好过来,现在,又经过关法这么一说,我才真正地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有关烧五七一说,关法告诉我们,五七是由女儿来烧的,她们需要到寿衣店定制五朵五个颜色的金花,还要备好老人生前最喜欢吃的五样菜,为其摆上,这样做的目的是,打点地下的‘高官’也就是阎王、判官、黑白无常,阎王和判官喜欢吃,闻到家人给上好的贡菜后,就会前来品尝,从而不会为难已故的老人。由于黑白无常对饭菜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它俩只喜欢花,所以,在烧纸钱的时候,要把定制好的五朵金花也一起烧掉,同时,女儿还要大喊死者的名字,让它把自己最不喜欢的两朵花扔出来,扔出来的那两朵,就归黑白无常了。
看样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最短不仅在活人的世界里管用,就连阴间也是如此。
我问关法“那怎么才知道扔没扔出来呢?”
关法继续给我们讲“烧那五朵金花的时候,注意观察,着的最慢的两朵,就是老人最不喜欢的了。”他顿了顿有说“像我们现在,基本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在烧七的时候,也不分男女了。”
之后,关法又给我们介绍有关七七的说话,七七也就是尽孝道的最后一天,出了七七后,便可以不用再带孝了,例如在尽孝的期间,有些家里规定必须在胳膊上带块黑布,或者在胸前别块黑牌,男的不可以刮胡子之类的事情,等到,烧完七七后,人们才可以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这一天,也是在告诉老人,从今以后,他们便阴阳相隔了,永远不在有什么交集。
关法简单的给我们介绍了一下之后的流程,七七完事后,就是百日和周年,其中以三周年最大,等到三周年的时候,必须要邀请亲朋好友前来捧场,这也是敬重死者的一种表现。民间有一个说法,长周年,短百日,也就是说,烧周年的时候,要往后延两天,因为不但阳间要摆好酒菜招待朋友,阴间也要请切款待,所以也要给它们一些时间。
我们说着的功夫便来到了坟前,关法捡起一个比较粗大一点的树枝,在坟前画了一个圈,在圈未画完整的时候,新宇便停了下来,他说必须要留一个门,要不然活人进去后,灵魂就出不来了。
圈画好后,关法拿出三根香,插在坟前,说着“叔叔,今天是头七,我们陪着您的儿子来看您了。”
新宇一边再坟前摆着贡品,一边也说“老爸,这些吃的你尽情的享受,该打点的就打点,不用舍不得,要是不够,就给我托梦,我再给你送,你俩腿一蹬,走了,留下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拍了拍新宇“好了新宇,给叔叔送钱吧。”
新宇自然不知道上坟的流程是什么,但是关法懂啊,他拿起三张纸,走到了分后面的小庙上,点着了。
无论在哪,每一座坟的后面,都会有一个坟,其作用就是保护坟墓不被外鬼侵犯。可是关法点完纸后,又徒手画了一个符,往小庙上一推,升起一股烟。他好像很满意似的回来了。
他让新宇也点着三张纸,扔到圈的外面,是打赏外鬼的,接着再把剩下的纸在圈内点然就可以了。
新宇照着做了。纸钱呼呼的着着,考的我们非常难受,我捡起刚才画圈的那个树枝,挑着纸钱。
冰心和大潘也在帮着往火堆里扔黄纸,火焰越来越大,纸灰也越来越多。我看见关法往坟墓那面走去,突然想到,在新宇父亲下葬那天,关法说过,什么阴中之阴的话,难道这个坟里真的有什么说道?我回过来神的时候,发现坟墓的上面竟然多了一条银色的钢丝线。
我刚要张嘴问他那是什么,关法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自然,我刚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这时,冰心喊着“死夜里,你要烧死我啊?”
刚才由于只顾着回忆关法说的那句话,都忘记了手里还拿着树枝呢,我看向冰心,才发现,树枝的另一头已经着了起来,火苗正对着冰心,我吓的赶紧把树枝扔到一边,赔着不是。
新宇看了看我“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额。没什么。”
关法扑喽了两下手,那道银光便没有了。他瞅瞅我,乐了一下“你怎么弄的?要是烧到冰心,你就玩完了!”
我瞪了他一眼,对着冰心嬉皮笑脸的笑着。
冰心骂了一句“无赖。”
我怎么无赖了?真令我费解,不过,她骂我我就是觉得很舒服,这应该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贱吧。
新宇把纸钱都烧完了以后,站起起来,趴在坟头上,就是一顿哭,哭的我都想哭了,心揪揪在一起。
我们都知道,他无非是在发泄情绪,他已经憋了很久了,再加上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小疯子的离开,野人的离开,哪一件事都让人感到非常难过。我们几个相对来说,还能好一点,因为只有他,是在失去至亲的时候,还要顶着压力,跟我们处理那些破事,所以他的情绪一定被压抑了好久。
渐渐的,他的哭声变小了,我们还是没有人打扰他,可是,他有点不太对劲,对着坟墓闻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在闻什么,但是我就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并且借着背后忽然挂起的寒风,我猜想,他要再这么闻下去,兴许他父亲的灵魂都有可能从坟里浮现出来,那样的话,在这荒郊野外的,一定会被下个半死。
于是我跑过去,拉起新宇“好了,差不多就行了,逝者安息,活着坚强,你必须要好好的,才能替你父亲照顾好妈妈,这样,你父亲也会感到欣慰。”
新宇眼神闪过一丝呆滞,随即又恢复悲伤的神情,他的这种变化,那几个人根本察觉不到,因为他们离得太远,而他变的有很快,所以只有距离那么近的我才勉强的发现出来。
我没有问他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更没有跟大家说,我怕大家担心他,当然,我更不怕他因此而被什么缠身,因为,我们即将要到关法师傅那,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有事的,况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那神情的变化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
新宇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水,对我说“兄弟,今天真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陪我来,我不可能哭的这么撕心裂肺。”
我很懂他,他在他的母亲面前,不可能哭,因为他要一哭,他母亲也会跟着难过的;他在他的舅舅面前,更不可能哭,因为他要一哭,他舅舅一定会披头散发的对他又是一顿说。因此,他最脆弱的一面,只能再我们面前流露出来。这也是兄弟的作用。
新宇走到坟前,跪下给他父亲磕个头转身就走了,我们几个行了个礼也跟着离去了。同时,我也在心中默默的祷告,希望晚上他的灵魂回到家中时,可以安稳些,千万别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我们回到了车上,由于副驾驶的位子被大潘这个犊子霸占了,所以我只能坐在后面,最可气的是,大潘得了便宜卖乖的小声跟我说“其实你应该谢谢我,这样,你不和冰心能离得更近一些么。”
说实话,就是场地不允许,要不然,我肯定会胖揍他一顿的。
通过后视镜,我看到新宇的心情好像还没有转过来。为了让他开心点,我站起来,趴在新宇的肩上,指着方向盘说“新宇啊,要不然我开吧,我怕你给我们都送上西天去了。”
新宇脸上露出了笑容,拧了一下钥匙,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嘴里还哼着《家在东北》那首歌。
我被他这么一晃,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车里想起了阵阵的笑声。我颤颤巍巍的坐回座上,骂道“新宇,你他妈慢点,我不想英年早逝。”这是小疯子走后,我头一回说脏话。
新宇回过头“哥的技术可不是盖的,相信哥,哥就能给你一片阳光,那么,咱们去哪呢?”
我看他的状态还行,也就放心了,侧脸看向关法。
关法说“去你家,你父亲今晚一定会回来的,咱们需要为晚上做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