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我就不再需要师兄和男朋友来证明我的身份,那岂不是说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告别了她,回到师兄的公寓。
从那个芬尼那里出来,我就一直很迷惑。看来真的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但为了什么呢?我在公司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职工,根本没有可能接触到很核心的东西。而且她也说了,我随时可以回去了,我不相信短短几天她能够在公司里面深入到一定的层面上去获取机密。
在我的身后,似乎张开了一只手,从我这一阵的经历来看,我也就是被玩于股掌之上吧。我一没有权二没有钱,玩弄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意思呢?
仔细回忆一下,事情的发端似乎就是我碰到神秘人影。然后就是分手住院,再然后发现被人顶替,又发现师兄和男朋友都联系不到了。在这所有的事件中,我似乎还忘记了什么。苦苦思索了半天,我发现中间还有一个环节就是,我曾经,按照院长的说法,已经临床死亡了。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有人在病房里的,而且那人不是医生。
当这个想法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就更迷惑了,因为除非了使我死而复生这件事,其它所有的事情都是对我不利的。更何况,连医院都决定放弃的病人,怎么可能有其他的人还可以让其重新生龙活虎呢?
而且这个冒充我的人,怎么感觉跟我是如此相象?要找这么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呢。更何况要做我工作中的那些事,对技术问题一窍不通肯定是不行的,最起码她也要知道一些基本的概念才能糊弄一阵子。
我不知道,也没人跟我商量。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能够掌握的,那就是如果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定需要最大程度地简化我与周围的关系。
于是我决定把工作辞掉。这也是一种试探。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占据我的公司的职位,那么我倒也不用太担心了。反正工作以后也可以再找。
定下来了,我给那个芬尼,也就是假的我,打了个电话:“我决定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工作辞掉。”
她听起来很高兴:“你真的决定了,替你高兴,那么明天我就把工作辞掉了,后天你回家里来,我就要离开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好吧,那就多谢了。”其实也用不着谢她。
第二天我打电话到公司,知道辞职的事情果然已经在办了。
第三天一早,我就回去了。房门根本就没锁。我摁了两下门铃,就自己进去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在自己习惯放钥匙的地放找到了房门钥匙,我自己的证件,银行卡等都在平时放的地方。我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我就象是每天都在这里住着似的,一点也没有被其他人动过的痕迹。
习惯性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准备上班去了,一些人开车,也有很多人在公交车站等车,有些老头老太太在锻炼身体,也有些人牵了一个或两个小孩子送他们上学校。
在我们这座城市,太阳升起得很早,明晃晃地照在车身上,人身上,树叶上。
我看得有些迷糊了,几乎忘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屋里,以前男朋友总是会拉我起来去上班的。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用去了,也没有人会叫我去上班了。
突然,我感到很失落。一种没有什么可以面对的失落。一种游戏没法继续的失落。
当然还有痛苦和郁闷,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男朋友象燕子衔泥班一件件安排妥了的,但是当我们刚刚可以比较舒适地开始过日子的时候,他却选择回到他父母的身边。
我把房门锁好,继续到街上闲逛。
师兄回来了
逛够了,我拎着买到的大包小包回到师兄的公寓。
屋里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想收拾,进门就打开电视。
突然,师兄从他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回事?
“你怎么进来的,还用了我的电脑?”他脸上一脸的笑意,假装着责备我。
“真的是你吗?”我动也没动,站在那里眼泪就象决堤的洪水,滚落下来。多日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他拿过毛巾帮我擦脸,楼住我的肩膀,“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
我更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知道前一阵我的坚强都到那里去了,我伏在他怀里,直到自己觉得哭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拉过毛巾抹了一把脸。
“这些天你都跑到那里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哭够了?那就好了,我还没想到你怎么在我这住着呢。你男朋友人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跟他父母回去了吗?你忘记了。快说你到那里去了。”
“我有些急事回了一趟老家,那里的通信不方便走得也急,而且当时你在医院里,就算我想告诉你,你也没法知道。”
“什么,你知道我住院的事,我还搞不清楚我是怎么进的医院呢?”
“我送你去医院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当时你在家晕倒了,我刚送你到医院办好住院,我老家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我家里有急事,让我赶紧回一趟,他们打电话很不方便的,知道肯定有急事,我也没办法,只好给你男朋友打了电话,说了你的情况,让他尽快回来。他说当天就来,我想反正你在医院还有医生护士照顾,他很快也能来了,就直接从医院打了车去机场。”
“那么你怎么也没跟实验室的学生打个招呼呢?我去找你了,都说不知道。”
“我打电话当时没人接,找了另一个老师,让他给他们打招呼可能忘了也说不准。”
我心里渐渐有点明白了。那么我在公司没晕倒,肯定是支持回了家,在失去知觉前给师兄拨了电话的。男朋友肯定是被他父母挡住了,在他父母看来,这里说我住院了就只不过是我骗取男朋友同情让他回来的伎俩而已,记得我当时告诉男朋友我要去读研究生的时候,他们就认为我在骗人。师兄可能也猜到了一点什么,他也没追着问了。
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很高兴,而且师兄终于回来了,最起码也有个人跟我说话了。我对师兄说:“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我这里有好多现金呢,骗来的,不用白不用。”
“怎么我没走几天,你还学会骗钱了。我看你现在精神好得很么。”
我们俩都不太能喝酒,但是我还是坚持点了一瓶红酒,很豪情地说,没关系,你可以喝饮料。他也就不好意思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零零碎碎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描述了一番。虽然跟师兄关系也不错,但他毕竟不是男朋友,所以在吃饭的时候随便聊聊这些事也就算了,我也不能指望他来安慰我。而且在医院那一段好象还有责备他把我扔下不管的意思。
不过我确实想说出来,说完以后,我觉得饭菜格外地香。
他半天没说话。
我只好又起了一个话题:“你家里没什么急事吧,还要不要帮忙?”
他还是有点发愣,支吾了一会说:“也没什么大事。”又说,“回去我再跟你详细说。”
师兄的故事
是个很老套的故事。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给他们的一家亲戚,原因是他父母有好几个小孩子而那家亲戚没有小孩,而且那家亲戚特别喜欢他。他们收养他之后,就象亲生父母一样,对他很好,而且花很多钱送他上学,说到这里,师兄加了一句,在我们那里能送小孩上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一般人都不识字呢。
但是有次突然发水,很多玩水的小孩都被冲走了,包括他的所有兄弟,只留下了一个妹妹。而他自己因为在山外上学而逃过了这一劫。
从那时开始,他的父母就想要他回去。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他父母担心他从此不回去了,就安排了一出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的戏。在一次酒后,那是因为说考上大学了要给他庆祝才喝的酒,他发现自己与本村的一个女子行了夫妻之事,而且,在他准备到大学里报到之前,他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
在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的儿子诞生了。那年他十九岁。
当他毕业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去世了,而他在亲生父母的逼迫下,与自己儿子的母亲成亲了。只是请了亲朋好友来吃酒,就算成亲了,没有人说要去领结婚证。
他不愿意留在那里,因此继续读书。
读完了硕士,分配到他们那里的省城工作,他说,他觉得怎么都需要对小孩负责。工作稳定后,他的想法是把小孩接到身边上学,至于小孩的母亲,他说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也许,为了照看小孩他们也需要生活在一起。
等他按排好了,准备回去跟他们商量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他的母亲去世了。他赶回家里,办完丧事,正要提出自己的想法时,村里有人跟他说,你一直不回来,媳妇可守不住喽。他想,那也没关系,本来就没感情。比他大了五岁的女人的模样已经象他印象中的母亲了。又没领结婚证,她想走就让她走。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离开的时候,他试图说服他们让儿子去读书,跟他一起走。但是他失败了。当然儿子也接受不了一个陌生的父亲。
几年后,因为有个机会他又去读了博士。也因此认识了我。
这次回去,是为给他儿子办喜事的。当然他回到家之前还并不知道。
他的父亲跟他儿子的母亲一直在一起生活。
师兄的故事(续)
现实有时会很沉重,听了师兄说的这些,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好了。
所以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一定要有距离,所谓的距离就是这些知道了之后反倒让人不知所措的事情。不过,似乎有的时候又需要有个人聊一聊。说了,自己就释放了。
为了把他从伤感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我说了自己在医院里差点被送进太平间的那一段。看他瞪得大大的眼睛,我觉得很得意,“挺神的吧。”
“不过,在护士进去之前我真的感觉到有人在病房里面,而且双腿都很麻痹,还有东西似乎从脚心里面爬上去。”我看出师兄不太信的样子,继续跟他说。
“还有啊,后来我把一个护士吓得晕倒了。”我自己也明白过来了,并不是自己当时装的样子有多可怕,而是那些护士医生本来都以为我没救了,肯定是以为见到鬼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师兄好象还有点不信,他以为我故意说这些让他不去想刚才他自己的那些事。
我也是这个目的,虽然表达的有点夸张,但都是事实,“不信啊,你去找那个医院的院长问问,还因为这个事,医院没收我的住院费,还给了两万块的赔偿金呢。”
师兄过来一把抱住我,好象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的样子。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死而复生的缘故,所以就让他抱了一会,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好在现在已经活过来了,不然你见到的就是一个骨灰盒了。”
他抬起头,头一次这么近看他的脸,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我有事告诉你,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他看着我说,“你还记得你考上直博的时候收到过一束花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了,那可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唯一一束花啊。
他继续说;“那是我送的,我让花店直接送去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是我送的。”
我又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我并不完全理解。
“我知道你跟你那个男朋友的事情后,就想幸亏是这样,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就对自己放心了。”他停了一下,“我自己没有勇气,总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了,因为自己有个老婆了,还有个儿子,肯定觉得自己没权利再去追别的女孩子了。但我不明白的是,我相貌平平,也没上进心,又跟男朋友一直藕断丝连,又何必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我没觉得很吃惊,只有一点意外。
我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我的事情现在够乱的了,不能再生什么枝节。
所以我跟师兄说:“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可思意的事情,我觉得好象跟我走得比较近的人都有危险似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感情用事,跟男朋友饱受了风雨,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依赖你,真的,就是依赖。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而且恐怕不是有医院那一出你也不会说的,经过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我现在觉得自己是需要认真的考虑一下了。”
师兄也点头,“我明白,你不要觉得我很突兀就好。我真的很希望能够让你依靠。”
我们似乎太严肃了,根本不象是在谈感情,而是象在谈工作。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上次我说碰到的影子,也许在医院的病房里也是一样的,我感觉到有,但别人进来都没看到。那影子跟我童年的时候在家乡看到的一摸一样。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这次医院的事情也很蹊跷,有别人假我的名义去上班也很不可思议,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构成什么具体的危害,在医院那次,如果是真的,还要感谢那影子救了我呢,但是,我就是很不安。所以,工作我也辞掉了。我想安安心心思考一下,休息一段时间。而且,我还想回家乡看看,如果有必要,我还想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师兄沉默不语。
“你回来我真的好高兴,也放心了。”
“不管你到那里去,只要你愿意回来,随时给我电话。”师兄终于说。
我拥抱了他,并试图亲吻一下他的脸颊。但是因为他高我很多,我的嘴巴够不到。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他低下头并揽起我的腰。我觉得师兄的怀抱似乎比男朋友要温暖得多,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我带着一个旅行箱离开了那个城市。没有了我,城里的一切都依旧。
师兄继续着他的实验;
男朋友继续被父母监管;
我以前的同事继续在公司忙碌;
网上的聊天室里继续海阔天空;
炒股的继续炒股;
炒楼的继续炒楼;
骂娘的继续骂娘;
..
当傍晚霓虹灯到处闪烁的时候,城市里依然车水马龙。
而从这里走过的每个人,
象一滴水,一粒沙。
流着流着就消失了。
小村子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的故事很可能会影响人的一生。
我回到村里,看到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变化的环境,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小时候听老婆婆们讲的那些故事。
故事一般都没有年代,开头总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们的村子建在一个坡地上,坐北朝南,后面有山,前面有河。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山上不时有洪水冲下来,虽然雨水不断的冲击使坡地上淤积了肥物的土地,但是也不生草木,也没有人家。
直到有一天,有一对男女走到了这里。也许他们太累了不想继续走了,也许是这里清凉的空气和美丽的景致吸引了他们,反正,他们决定留下来。不知道他们当时怎么考虑的,他们选择了这块坡地落脚。建起了这里的第一栋房子。
我不知道他们的房子有没有被洪水冲过,在传说中,他们早已知道会有洪水,所以在房屋的后面建了镇水的塔。照我现在的判断,要建这样一座塔,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也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建成。但是,在老人们的故事了,建塔也是一挥而就的事。因为我们总是按照凡人的能力来估计,而我们的祖先,也就是最初走到这里的那对男女,并不是凡人。
故事中,他们是因为触犯天条被贬人间的神仙。而他们所触犯的天条无非也就是因为私情。做神仙怎么能有私情呢,所以他们被发落到人间来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