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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奸养奸的后果(2)

成功,市医院正位家长,在任期限还剩不到一年的光景,今天的例会也以他即将离任为由,狠批院内领导班子松散,牟取私利现象严重。到会者,除分管药品医疗器械的副院长管仕,分管基建规划工程建设的副院长石铁,分管财务审计的秦永副院长,分管门诊急救中心的副院长费立民,分管大内科司法鉴定防保科(体检中心)的副院长丛书径,分管大外科医教研的副院长崔凯,分管医技护理医保的副院长肖红霞(女),分管医疗事故管理及督察后勤供给行风建设的副院长严律外雷明也坐在其中。

院长例会,药剂科长特许参加,市医院成立至今此种现象并不多见。坐在长长的会议桌末尾的雷明强自镇定,他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成功看眼腕上“老上海”——每周例会不得超过两个小时。这是他上任伊始为自己定下的铁律。

成功下撇的嘴角、宽宽的肩膀加上讲话过程中为强调某某事件的特殊性、严肃性、真实性、严重性时挥出的手臂,对与会属下每每起到有效威慑震慑的作用,说不准“手刀”会落在哪个倒霉蛋脑袋上。因为经年参加例会时提心吊胆,肖红霞副院长患上神经紊乱和心率加速的毛病,她老公还说她的绝经期也提前了。崔凯私下里也和铁哥们儿严律嘀咕:“他一挥手我后脖颈子就发凉。”严律说:“这就叫铁腕人物!”

“外表钢性十足,内里弹性良好。”管仕对成功的准确评价。

市医院多名副院长中只有管仕、石铁不惧怕成功。石铁,性格像石头又像铁,办起事来原则性强如铁中的铸铁,真没辜负爹娘起的名字,在投标承建市医院门诊大楼、住院处大楼工程的各省市基建公司有着“鬼见愁”的称号。想想,鬼见了犯愁,活生生的人还不哭死。据传闻上方如果不“空降”下届掌门,石铁也是候选者之一。管仕早已把他树立成死磕对象,平日里大事小情背地儿没少设埋伏使绊子,从吃的到用的,啥糟烂啥往石铁家送,挺大个院长,耍起蛮来像个初中学生。雷明夸管仕整治对手的手段出类拔萃,从生活中的小事下手,身体垮了,精神接着崩溃,还有力气争势夺权吗?高,实在是高!管仕说石铁过日子节俭,太好的东西容易让他忘本,咱们是同志,是革命战友,同事间的互助友爱精神不能因职务上的竞争而变质。

管仕是成功心底的“虫子”,这条外表粗犷内心狡诈无比的毛毛虫专攻死穴,哪儿痒哪儿软哪儿薄,他就会伸出触角刺破而入,继而寄生于内,可怕吧?可怕的是精于伪装善于钻营的毛毛虫不在少数,管仕只是其中一种,一只。他用成公子为诱饵促使成功向上级主管人事任免部门强烈地推荐自己,除非“空降”,不然一把院长的宝座百分之九十九能归于管仕腚下。

任劳任怨比黄牛还勤恳的石铁,做梦也想不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操着公鸭嗓音的管副院长,正未雨绸缪花费大量时间为自己赶制一双双小鞋。

正义与邪恶就像良家妇女与婊子间的争妍斗奇。婊子,永远不会懂得真正的性感是来源于遮掩,被遮住的那部分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而露出的只能算作是肉感。管仕比石铁幸运,这年头肉价比自尊自爱值钱。

成功咳嗽一声,本就肃静的会议室鸦雀无声,他说:“大道理今天一概不讲,抛开我党组副书记院长的身份,你们也收敛起领导者的姿态,什么党风整顿行风建设一律不许谈,就当唠唠家常,就当提前送送我这么个行将报废的老头子。”

成功的无影手带起一股势道强劲的罡风,风头直迫全场,排位末端的雷明心下再次慌张,直觉这次会议的召开只是为他一人。成功挥出的手臂、犀利的眼神、若有所指的言辞聚拢成剑,剑锋所到心虚胆寒一片。雷明好在有管仕撑腰,终无甚恐慌。

大道理抽象,一般情况下不会波及个体,但以家常作为铺垫的大道理具象,矛头针对性较强。试问,市医院在座领导除石铁外有几人底子干净?所以,能否在会议终结时确保独善其身是每个与会者奋力争取的目标。

成功接着说:“有人说我‘功成身退’。这点我承认但并不完全苟同,‘功’指什么?真如我的名字——成功吗?在座各位有谁敢否定成功的寓意不是金钱与权力的囊括?‘身退’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啊!可怎么听都像是对‘漏网之鱼’一词的注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错,不在其位又怎谋其政?权力的把持、行使在某些方面确能体现所谓的价值观,可是人生的价值观扭曲成金钱观权力观美女关,我们的是非观呢?我们的良知和正义感呢?我们有些同志紧迫感当头,唯恐退了无权可使无权可用,悲哀啊同志们!”说到这儿成功话语停顿,他喝了口白开水又威严地扫视全场一眼,目光如电,一半以上的副院长遭到电击,雷明吸纳的量能最足,若释放出来,烧开一锅水加自焚绝无问题。

“管副院长,据内部同志和外界患者反映,药剂科存在私自盲目进药牟取暴利现象,对于这点你作何解释?”话问得绝无含糊,字字铿锵有力,想浑水摸鱼混过去,不可能!

这下好了,雷明受到全场“探照灯”的直射,他的脸也由原来的白炽色变为派出所房檐下的红灯泡。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不小心与成功的眼光对碰,又慌忙避开,神情极是狼狈。

暴风雨突袭,事先了无征兆,不似每回例会前碰头定下的格调,管仕措手不及有些发蒙。他没急于回禀成院长的问询,脑瓜仁子飞速旋转,究竟哪根筋搭错脉招来如此祸端?在任时日无多的成功的“老花眼”一直不是处于睁眼瞎状态吗?老家伙声色俱厉,不像是走过场摆姿态装给同僚看的。问题出在哪儿呢?对于摆平成功,管仕是下了大力气的,送钱送物,满江红歌舞厅的头牌花旦没少在特定安排的场所投怀送抱,聘高手组成的麻将局,那“炮”点得可比对越自卫反击战,可以负责任地说:世间所有存在的行贿手段管仕不辞辛劳地一一在成功身上尝试个遍。奏效的只有一种——送成公子出国深造。

在儿子没去泰国前,成功自筑的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十年如一日无人可以撼动,那真是视金钱、女人(除自个儿老婆外)如粪土,党性、原则时刻铭记在心,口中更是连连呼出“廉洁奉公,勤政为民”的口号。三江医疗战线有谁不知市医院的“成大清官”!

望子成龙的美好愿望,令当今中国许许多多曾经清寡一生的好官清官晚节不保纷纷落马!

千里之堤毁于蝼蚁,更何况管仕乃蚁中之王!只是今天不知何由成大院长堕落为泥水匠自行填补缺口?药剂科有没有私自进药你成院长比谁都门儿清。甭管咋地还是小心为妙,想到此处他试探性回道:“是不是搞错了?”

成功对于儿子未来的道路在他初中刚毕业时就已做出论断——吃货——吃父母的货!

这小子浑身上下找不出来自父母优良基因中的丁点儿遗传细胞,品学兼优的学生堆里根本见不到他的影子,整天和一群花枝招展不学无术的小太妹混在一处,劣质香水味能熏死头牛,只要涉及前程的话题他准给你来上俩字:无忧。夫妻俩几度气犯病,架更是没少吵,直到有一天在儿子的房中发现大量女人外衣、内衣、化妆品,战火遂升级到顶端,也把那个扭捏作态含羞带露从面部表情分不出公母的儿子好顿暴揍。

成公子性取向走偏门的消息传到管仕耳中,他和雷明说:“机会来了,久攻不克的堡垒即将崩塌,阿里巴巴宝库的大门随时会向我们敞开,连‘芝麻’都不用喊。”

就这样,成公子的曼谷皇家医学院之行,衍变为射向自己父母的火箭筒,也变成管仕、雷明开启财富大门的金钥匙。

成功今天的火气比火箭筒还迅猛炽烈灼人,几日里从曼谷打来的长途似一桶桶枪药直灌心窝,总结起来无外乎仨字:钱、钱、钱!这才留学几天啊!

恨铁不成钢,成铁丝铜丝铝丝也行啊!痛恨管仕,痛恨儿子!

管仕的一句“是不是搞错了”不亚于火上浇油,成功将对儿子全部的失望、不满、怨恨,砸向呼声最高的副手,他霍然猛起道:“搞错了?你以为我老眼昏花啊?药事委员会是摆设吗?各科室主任、医师、护士、库管都是瞎子吗?你身为主管药品采购的副院长难道丝毫没有觉察到吗?药剂科是摇钱树、垃圾箱、废品回收站吗?乌烟瘴气!你今天当着全体班子成员必须要有个明确的交代。”成功简直有些怒不可遏。

老家伙疯了?在他手底下多年还是头回见其光火,偶尔的几次,也只是火星星,没想到燎原的火势在此等候,以医学的角度望诊:肝火过剩!千万不能让在座的,对院长宝座觊觎多年的竞争者错误地以为自个儿失宠。非常时期,任何点滴差错不可犯,也犯不起,小小的疏忽、失利皆会给对手可乘的机会,掉以轻心会失去即将到手的半壁江山啊。先把眼前的不利应付过去再说。撇清事态的利弊,管仕一脚将球踢给雷明,他也采取同样的怒容,同样的腔调冲药剂科长嚷道:“雷明,成院长说的事情属实吗?”

管仕和雷明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死党,一个锅里搅马勺,一个小姐“灶眼儿”里的两根烧火棍,谁不了解谁?那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谁脏。可以说不用张嘴,一个眼神,一个微乎其微的小动作双方即能在一秒钟内悟懂对方心中所想。现在,公开场合,老大发怒,谁为挡箭牌?谁为替罪羊?而且本身也是两条名副其实、贪欲无度的豺狼。舍车保帅吧,策略是在委婉中死不认账。

“我马上去调查。”雷明道。啊,说得滴水不漏。马上去调查,意味有两种可能,其一,并不否定院长所说事件的真实性。其二,即使确有其事也与自己无关。究其错,小小渎职而已。

说去就去,雷明没等正副院长发话自觉地起身离场。泥鳅也没他滑。管仕偷着乐,“元凶”跑了看你成功的火还冲哪发?成功也笑,气乐的,管仕和雷明相互勾结有目共睹,赚钱的道道神出鬼没,市医院只是其中一个平台,要不是儿子不争气,小辫子掐在人手,早上报局党委开除他俩公职还市医院一方净土了。成功为市医院为患者为手下几百号员工担起心来。他扪心自责:儿子,就是腐败的借口吗?谁没有儿子?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人子!在一瞬间他真想无所顾忌地去局党委说个明白,什么官帽不官帽名誉不名誉的一概去他娘的!

明年退下来,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的世态,成功在院长的位置以俯瞰的角度看得很清楚——魅影绰绰混沌初开的世界。

面对管仕频频送来的“留学费”成功只能哀叹一声:“悲乎哉,命也!”

成功为今次会议上的动怒感到不值。某人说:小人养君子。在成功看来,小人只能养小人,自己不就是其中的实例吗?

雷子和蔚然迎面撞到脸色铁青的雷明,雷子堆起笑容欲张嘴打招呼,雷明却身子一扭漠然走向办公室,视二人如无物。

“没认错吧?”雷子不自信地眨眨眼问蔚然。

“不是丢钱了就是挨批了,管他呢,去找管仕。”蔚然抬脚上楼。

管仕毕竟不是雷明,官大一级涵养也略深一层,尽管在刚刚的院长会议上当众挨尅,见到泰升药业的销售代表登门该笑还笑,该用的公鸭嗓音丝毫没有放宽,客客气气劈头盖脸地刺向对方心脏。怪笑骤起时,雷子移形换位挡在蔚然身前。蔚然慌乱地去包中翻找具有强心健脾功效的葫芦丹。她身上隆起的不是鸡皮疙瘩,而是鸡蛋。天啊!管仕一盎司的微笑所产生的破坏力是一闷罐锅TNT炸药的数倍。

“刚刚开过院长例会,会上明确颁布药局整改制度和时限,你们的药品暂时不能进入。”管仕点燃一支中华香烟道。

晴空霹雳,成吨的冰雹倾泻而下,在两分钟内,管院长办公室内势成冰窖,时间、空气凝固,只有冉冉飘散的烟雾还在孤零零地证明时光依旧在争分夺秒地流逝。蔚然伸手推了几下雷子,他才从朦胧状态中清醒。

“您能透露下整改的具体时间吗?”雷子不死心地问道。

“哦,规定限度是透明的,俩月。”管仕的眼光落在蔚然的高跟鞋上,穿过外层防护仿佛嗅到从粉嫩的脚趾缝隙飘出的香柔气息,那香气幻化成千丝万缕由管仕的鼻翼、汗毛孔游入心底,他马上毛躁起来,心肝肺奇痒难耐,一万只蚂蚁在肠道壁跳华尔兹也不过如此吧。

“制度由人定,由您这样政绩卓然的院长来定!泰升产品进入市医院一事还请管院长多多费心。”蔚然的鞋跟轻磕,婷婷地走到办公桌近前。管仕的眼神无奈地与美足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