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马厩后一条杂草丛生林木丰茂的小径,来到一个溶洞。
溶洞里随处可见数天前遗留下的马粪和草料。
半城雪环顾四周,问马夫:“当天马厩棚顶坍塌,为何不将马匹转移到其它马厩,反而舍近求远,来这里避雨?”
马夫赶紧回答:“回王妃,王妃有所不知,这些马都是优良的种马,不能随便跟其它马匹混养,怕控制不住,乱了纯正的血统。”
莫君储一直蹲在地上仔细观察那些马粪,偶尔,捡起一块,搓碎,放在鼻尖嗅一嗅。
甲士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莫将军,您就是把这里挖地三尺,也不会找到电掣的。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莫君储仍然蹲着。
半城雪很客气地对那甲士说:“这位兄弟,如果你有什么军务需要办,尽管去,我们自己查案即可。”
甲士闻言,忙恭恭敬敬回答:“还是卑职陪着吧,此乃军事重地,很多规矩和禁区,卑职担心下面的人身份低贱,不识王妃和将军这样的贵人,发生误会,就不好了。”
半城雪心说,不过就是个养马的地方,居然成了军事重地,还有禁区,可见定有猫。这个霍连城,太太拽了,难怪连皇上都对他睁一眼闭一只眼,平阳公主堂堂帝女,也对驸马的行径敢怒不敢言,而才去那种极端的手段。
莫君储抬头,盯着马夫,道:“电掣根本没有来过这个溶洞。”
马夫似乎愣了一下神:“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甲士也有点吃惊:“莫将军,你当天又没来过,怎知电掣不在洞中?”
莫君储面容冷峻:“加上电掣,你们一共八匹种马,为什么这洞中只有七匹马的痕迹?”
甲士有点疑惑:“莫将军头一次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八匹种马?”
“这不难知道,刚才在马厩,我便已经数过了。”
“可我们的种马马厩一共建了十二间。”
“有马匹居住痕迹的,只有七间。”
甲士还是不服:“就算你说对了,连电掣在内,我们有八匹种马,可你凭什么断言,电掣没来过这个溶洞?”
“很简单,这里只有七匹马的粪便。”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只有七匹马的粪便?这些东西看上去有什么不同?”
莫君储指着一坨一坨马粪:“这匹马只有两岁,那匹马是大宛马,那一匹肠胃不适正在吃药,另外一匹年龄大了快退役了,还有一匹喜欢吃豆子……”
甲士问马夫:“他说的可对?”
马夫目瞪口呆看着莫君储把七匹马的特性一一说出来,点头:“没,没错……”
莫君储继续盯着马夫:“避雨的时间应该不短,这么长时间,你不会没发现电掣不在其中吧?为什么却告诉大家,是避雨之后才不见了电掣?”
“小人……”
甲士一听这个,急了,上前一把揪住马夫:“好小子,你竟敢欺瞒大冢宰!快说,电掣是不是你给偷走了!你把电掣藏哪儿了?”
马夫吓得腿都软了,满头冷汗:“小人真的没偷电掣,那天马厩坏了,小人就赶着八匹马来这里避雨,等进了洞,我才发现,只剩七匹了。可当时外面的电闪雷鸣,雨下的好大,小人便没有立刻出去寻找,一来怕这七匹再有走失,二则,以为电掣可能是被雷声惊了,跑到哪里避雨去了,等雨停了,自己会找回来。这百马苑戒备森严的,它应该跑不出去的,谁知,偏偏它就丢了。小人怕大冢宰责怪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电掣,只好骗大家说是回去的路上跑丢了,想着反正都是跑丢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没什么区别……”
甲士真想拔刀砍了这撒谎的马夫,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电掣是大冢宰最喜欢的宝马,你胆敢欺瞒大冢宰,就等着领死吧!”
那马夫面色苍白,瘫软在地。
甲士对莫君储的态度稍稍有了改变,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莫将军,那下一步,怎么找到电掣?”
莫君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走出溶洞,站在洞口,闭上眼,深吸气。
甲士憋不住,又要追问,被半城雪拦住:“莫将军思考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
甲士赶紧噤声,屏住呼吸。
莫君储放缓呼吸,耳朵倾听着风的吟唱,呼吸捕捉中空气的流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自然万物,其余一概不存在了。
半城雪心中的某个记忆被触动,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神情,每次,他在北风中闭目沉思,她都会被他的神态迷住。
终于,他睁开鹰眸,很肯定地说:“电掣还在百马苑里。”
“啊?不可能吧?”甲士表示怀疑:“我们上千人拉网把百马苑搜了不下十遍了,连根马毛都没找到!”
半城雪维护莫君储:“莫将军说电掣还在,就一定在。”
“既然将军和王妃都这么说,那怎么找到电掣?”
莫君储道:“马群现在哪里?”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这会儿,马群应该在山谷里避暑。”马夫回答。
“带我去马群那边。”
甲士疑惑:“难道电掣藏到马群里了?”
莫君储一副懒得解释的神色。
*
来到山谷,果然,远远看见一大群战马或立或卧,藏在水草丰茂的树荫里休憩。
莫君储观察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匹青马对马夫道:“想立功赎罪吗?去,把那匹马给我弄出来。”
“那匹青色的吗?”马夫惊疑:“莫将军的眼光果然强,那的确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只可惜,脾气太爆了,比野马还疯狂,至今无人能将它驯服。要不,将军换一匹马吧?”
“不,就那匹。”
马夫只好答应,紧了紧腰带,又叫上几个同伴,这才去捉青马。
经验老道的牧马人挥舞鞭子,很快就把青马周围的马匹驱散,单把青马隔离出来。马夫扔出套索,准确的套住青马。青马受惊,狂撂蹶子,不安分地长嘶,四五个人一起都制不住那匹青马,眼看着就要脱逃。
甲士也急了,大步抢上前,双臂用力,跟几个马夫一起,才算勉强把那匹马拖住。
莫君储这才不慌不忙走过去,从众人手中接过绳索,挽在手臂上,气沉丹田,重心下移,将力道灌注于双腿,一步一个脚印,仅凭单人之力,便控制住那匹暴躁的青马。
青马一时无法挣脱,稍稍安静下来,蓄力待发。
甲士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这莫君储可像传闻的那样,只是一个小白脸,还真有些本事,一只手就能制住一匹狂暴的野马,这本事,自己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