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晋王也一天天接近狼都。
每天,都会有关于押送晋王行程的密报,凡是关于晋王的密报,完颜漠一律不隐瞒,全部交给半城雪阅览。
晋王每接近一步,半城雪的心便揪紧一分。
草原的盛夏短暂,秋天很快就来了,每天,都有南去的鸿雁从头顶飞过。
半城雪站在宫墙间,抬头仰望大雁,竟有些怅然。大雁南去还有个去处,自己呢?就算完颜漠真的肯放自己南去,南方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她身上流着的是狼族人的血,凤国的人肯定容不下自己。
她唯一牵挂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晋王了,但,自己已经做下对不起他的事,他还能容得下自己吗?
完颜漠的扈从送来最后一份关于晋王行程的密报。
半城雪展开,上面写着“明日抵达”。
她的心一阵悸动,扶靠着墙才没让自己保持站立。
他终于安然抵达了,终于可以跟他重逢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好吗?
她心底压抑着一股冲动,这股冲动已经无法控制,她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诺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她当然不能去找完颜漠,本来可以找贤妃聊聊,可贤妃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小王子身上,除了育儿经,几乎什么都不关心。就算跟她讲晋王的事儿,她也会反问自己想怎么办,那样会更烦恼。
其他的人当然更不可靠了。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人或许愿意听到晋王的消息。
*
半城雪来到藏书库,赫连昊仁正低头译书,身边堆着很多书籍。
看到半城雪来了,昊仁显得很高兴,赶紧让她坐下,沏茶:“公主来了,快坐!这是咱们凤国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极品,能在这儿喝到这样的好茶已经很难得了,尝尝!”他也跟随别人一起,称呼半城雪为“公主”。
半城雪坐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怎么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是……大汗又为难你了?”
半城雪摇摇头:“晋王……”
昊仁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刻变了,紧张地盯着半城雪:“有晋王的消息了?他怎么样了!”
“他,明天就到狼都了。”
“啊?他来狼都?是……是新皇派来的吗?”
半城雪有些哀怨地看着昊仁:“是白山国做为俘虏献给狼王可汗的。”
昊仁愣了一下,长叹一声,一脸痛心疾首:“都怪我,不相信二哥,把他派去出使白山国,如果当初让他带兵……”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半城雪心里沉甸甸的。
昊仁抬起头:“你说,大汗会怎么对待晋王?是放,是关,还是……”他没说出那个“杀”字。
半城雪摇摇头:“不知道。”
“唉,大汗想娶你之心,人尽皆知,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无非是念着晋王还活着,你与晋王还有夫妻之名。这次晋王来了,我想,大汗必然会逼着晋王休妻,如果晋王不肯的话……”
半城雪当然也想到这些了,她也知道,依着晋王的性格,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昊仁,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水灵姬兴冲冲进来,一眼看见半城雪,眸中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就用笑脸掩饰了所有的不快:“公主也在啊!”
昊仁赶紧解释:“公主来告诉我,晋王明天就抵达狼都了。”
“啊?晋王要来狼都?”水灵姬显然也很吃惊。
半城雪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俩慢慢聊。”
看着半城雪的背影,水灵姬忽然有种期待:“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个过气的王爷,一个权势滔天的大汗,你说,她会怎么选?”
*
半城雪穿过一道道铁门,走向囚牢深处。
她很熟悉这种牢狱的气味,永远都是阴森、潮湿、腐烂、恶臭、死亡……但她早就适应了这种气味,这曾经就是她生存的环境。
经过重重守卫,在最深的牢房里,她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在见到他之前,她还有众多的犹豫,众多的不安,众多的彷徨。但,见到他的一瞬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化为灰烬,直接冲上去,拥抱他。
枷锁无法隔断他们重逢的喜悦。
虽然历经了沧桑,形容憔悴,但仍难掩赫连昊朔眼眸中的英气。他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即便穿的像乞丐,但气场依然属于骄傲的贵族。
枷锁和铁链,让他无法拥抱眼前的女人,他很想把她紧紧护在胸前,但他只能由她抱着。
良久,他嘴角露出半城雪熟悉的微笑:“哭得这么丑,比猪还难看。”
半城雪抬起头,伸手轻轻拂开散在他脸颊上的乱发,心疼地说:“昊朔,你瘦了,憔悴了……”
他微笑:“这样才更有男人味儿啊,太英俊了,总像个白面书生,别人都不相信我曾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半城雪破涕而笑,也只有他在逆境中还能开玩笑,昊仁他们的精神早就垮了,整天过得像猫爪下的老鼠。他虽然形象邋遢,可精神依然很好,是的,没有什么能打垮他。
半城雪扶着他坐下,眼睛渐渐适应牢房里昏暗的光线,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枷锁全部都是玄铁打制,一副下来,足有百多斤,看来,是那些人忌惮他的武功,才如此折磨他。
她搂着他的胳膊,偎依在他身边,把头枕在他肩上,多日来的烦躁心绪,顿时安宁下来。
赫连昊朔微微侧过头,呼吸着她发丝间的幽香,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半城雪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眸,问:“你在白山国可好?他们有没有……有没有折磨你?”
他一笑:“我是连人肉都吃过的煞神,没有什么能动摇我。你看,我不是好好活着见到你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半城雪能想象得到,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她缩了缩身子,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把头埋在他肩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