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半城雪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她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虽然睡榻简陋,不过,缩在一堆柔软暖和的兽皮也,也还蛮舒服。
她从兽皮里钻出来,大帐里空无一人。
这个耶律冰川,还满放心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就不怕自己逃跑?好吧,外面全是他的贴身附离,还有几十万狼兵,他当然不担心了。
一个女奴端进来羊奶和乳酪给她做早餐,羊奶太膻,乳酪太酸,半城雪吃不惯,只用了很少一点,然后问女奴:“外面怎么这么吵?可汗呢?”
女奴摇头不回答。
“呃,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女奴还是摇头。
“唉,听不懂就算了。我想喝水。”
女奴马上给她倒上一碗清水。
半城雪惊讶:“你能听懂啊?你叫什么名字?”
女奴又摇头,然后张开嘴巴,她居然没有舌头!
半城雪瞪大眼睛,愣了半天,心里堵的慌。
她只好自己出去看。
外面狼兵正在拔营起寨,把所有抢掠来的财物都装上抢来的牛车、马车上,那些俘虏也被套上铁索木枷,排队站好,准备出发。
半城雪深感意外,耶律冰川怎么这就回去了?他刚刚占领凤都不过两天,就算抢钱恐怕也没抢够吧?
一个附离牵马过来:“王妃请上马,可汗在前面等王妃同行。”
半城雪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河东狮,心说,这耶律冰川心思也够细腻的,难怪能夺得狼王可汗的王位,并在北漠称雄这么多年,单靠威慑和杀戮看来是不够的。
半城雪跟着附离来到中军王旗下,耶律冰川整装待发,狼兵的前军已经上路。
半城雪问了一句:“可汗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凤国都城繁华,财物数之不尽,才一两天的功夫,就抢够了?”
耶律冰川对她这句满是挖苦味道的问话不置可否,也没生气:“北漠才是我们的家,凤国再繁华,也不过是纸醉金迷之地。看看我们的男人,一个个雄健强壮,再看看你们凤国的男人,不是瘦弱就是臃肿,都被美酒和女人掏虚了身子,连战斗力都没有!”
对于这一点,半城雪还真是无可反驳。
但半城雪还是认为,耶律冰川匆匆撤离,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又问:“可汗不是擒获了我们的皇帝吗?我怎么没看到陛下和皇后?”
耶律冰川似笑非笑:“王妃会有机会看到的。”
半城雪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
狼国士兵行军的速度果然比当初昊仁的大军快多了,带了这么多辎重和俘虏,一天居然也走了八十里。
但耶律冰川显然对这个速度非常不满意,到了驻扎营地时,眉头紧锁,一脸阴翳。他把行军督管叫来,询问原因,督管回答,带了太多的俘虏和辎重,实在是走不快,那些牛车只有那个速度,还有十几万的俘虏,全都磨磨蹭蹭,不肯前行,需要抽调大量的士兵看管督促。
耶律冰川当时也没说什么,在大帐前停下,准备下马。
一个带着项圈和脚镣的奴隶小跑着过来,趴在马下当垫脚石,让耶律冰川踩着脊背下来。
半城雪刚要下马,耶律冰川却马鞭抽了那奴隶一鞭:“去!王妃要下马!”
奴隶怔了一下,但还是低着头爬到半城雪脚下,匍匐着等她下来。
半城雪感觉这奴隶的身影有些熟悉,接着火光低头仔细辨认,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你是……陛下?!”
昊仁被半城雪认出,顿时无地自容,趴着更不敢抬头。
半城雪立刻翻身下马,弯腰扶起昊仁,冲耶律冰川怒道:“可汗!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我凤国君主!”
耶律冰川轻蔑道:“什么君主,他已经投降了,对本汗称臣,心甘情愿做本汗的奴隶。”
“可是……可是您这样子对他,就不怕激起凤国的民愤!”
“哼,民愤?王妃是说你们凤国那些肥的像猪,胆小的像兔子,愚蠢的像绵羊一样的臣民吗?他们会愤怒吗?没有了领头人,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只会在我们的铁蹄下颤抖!”
“请可汗立刻停止这样对待陛下!”
耶律冰川一脸不屑:“本汗不停止,你们又能如何?难道凤国没有男人了?居然让王妃这样柔弱的女人出面来为这个亡国之君求情?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做为一国君主,不能守土卫国,不能保护百姓,那就只有做牛做马来赎罪了!亡国奴,去,本汗的部将们也要下马石!”
昊仁推开半城雪,诚惶诚恐跑到其他部将的战马旁,又要跪下。
半城雪受不了,上前一把拽起来昊仁,冲他大声吼:“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可杀不可辱!可汗既然要下马石,我愿代替国君!”说完,“噗通”一声跪倒,伏在马下。
这个举动不但惊骇了昊仁,连耶律冰川也没想到,这女子不但倔强,也真有胆色,居然刚当着这么多人挑战自己下达的命令!
那些部将更是都傻了,不知是该下,还是不该下。
僵了好一会儿,耶律冰川终于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女子,很有意思,本汗就欣赏你这副倔脾气!把这亡国奴带回去看管。王妃,本汗怎么可以用你这么美的女人当垫脚石?这是暴殄天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王妃起来!”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
晚上,耶律冰川跟他的亲信们商量大事,半城雪不便待在大帐,便到外面转悠。好在,耶律冰川并不怎么约束她的行动,只是无论到哪儿,身后总跟着两个附离。
半城雪找到关押官员和家眷的羊圈,想跟大家说几句话,询问情况,却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好奇怪,透着冷漠、疏远和鄙视。
幸好还有豆娘看到她时反应正常,赶紧跑到栅栏边拉住半城雪的手:“王妃,你还好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半城雪摇摇头,上下打量豆娘,这才一天的功夫,豆娘整个憔悴了,脚上的丝绸绣鞋也磨破了,露出布满水泡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