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官微职小,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晋王这样身份尊贵的王爷,自然不认识赫连昊朔。
昊朔也就装傻默认,有时候,当一个旁观者,比做一个万人瞩目的王爷,能看到更多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半城雪看昊朔自己不道破身份,她也就跟着装糊涂:“莫将军回京复命了,他只是我们王府的下人,不是什么将军,你不用跟他客气。”
昊朔差点就没忍住要瞪半城雪了,就算不给自己安个将军的头衔,也不能把自己说成是下人吧?回去再好好收拾这女人!
“王妃驾到,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路过。你这里怎么围这么多人?”
“哦,是这样的,昨晚上,有人说看见忠烈牌坊那儿闹鬼,您看,还有血衣呢。”
半城雪看看那几件写着“冤”字的血衣,心说,这几个侍卫写得字,还真是难看!差点就认不出是个“冤”字了。有个“冤”字下面的“兔”字,居然少了一点,没了尾巴!不过,她还是假装一本正经、眉头紧锁地看着那些血衣:“我也听说这事儿了,不过这世上怎么会有鬼?一定是他们看花眼了!”
“是啊是啊,小人也是这么跟大伙儿解释的,可是他们有好几个人同时亲眼所见!”
“那一定是他们喝酒了,喝得醉醺醺的,没看清。”
“他们中有人是喝了点小酒,可是不多,还有没喝酒的呢。”
“那……会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
一个昨夜亲历的人插嘴:“不会是人装的!草民亲眼看见,她们脖子都挂在绳套里,在牌坊上就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要是人,早就吊死了!而且她们都会飞!那么高的牌坊,直接就从上面飞下来,没见她们脚动,就飞到我们跟前了,我们怎么都甩不掉,而且,还阴风恻恻,哎呦,吓死人了!”
半城雪蹙眉:“难道真的有鬼?”
“王妃娘娘,她们一定是有什么冤情没有伸张!”乡民们纷纷猜测。
县丞制止大家的猜测:“胡说!这件案子,王妃已经破了,是水月庵的和尚尼姑,杀了这些寡妇!”
半城雪想解释说自己并没有结案:“其实,这个案子我……”
昊朔却一下拦住她的话头:“对啊,案子已经破了,那些肯定不是真的鬼,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唯恐天下不乱!大家都回去吧,不要为这等小事耽误官府救灾的大事,散了散了,都散了!”
乡民们只好散去,但每个人的脸上还是写满惊恐和惴惴不安。
县丞叹气:“唉,让王妃见笑了,百姓们就是这样,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以为是鬼魅出没。”
半城雪眯起眼笑。
*
离开县衙,一到没人的地方,半城雪立刻揪住昊朔问:“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放手!非礼勿动!光天化日之下,王妃不能调戏良家男子!”
看着昊朔一脸无辜的样子,半城雪真恨不得捏住他的脸蛋使劲拧上几圈。
等她放手,昊朔才问:“刚才我若不打断你,你会说什么?”
“我会告诉大家,这件案子还没结束,真凶还没找到,所以才会出现女鬼,真凶听到了一害怕,说不定就露出马脚了。”
昊朔撇嘴:“说你笨的像猪,还真是猪脑子!”
半城雪这次是忍无可忍了:“不许这么说我!我破了那么多案子,从未有人说我笨,除了你!你聪明,你为什么告诉大家案子已经结了?真凶听到,自然安心,他从此隐藏起来,我们就再无机会抓到他!只有让他害怕,让他行动,才可能露出破绽啊!”
昊朔叹口气,让声音尽量柔和下来:“王妃大人,不要动怒,这可是在大街上,万一让人看见,影响您贤良淑德的形象。再说,女人经常生气,会变丑的!”
半城雪翻白眼:“反正大家都当你是我的随从,训斥随从有什么不对?再说我也不怕变丑!”
“对哦,你本来就丑,也不在乎再丑一点,反正已经也不怕嫁不出去,就只有本王倒霉。”
“赫连昊朔,你说话就不能留点口德?”
昊朔歪头看着她笑:“生气了?真生气了?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正经的,你知道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是什么吗?”
“什么?”
“所有死者都缺乏仵作的验尸文书。”
“忠烈县没有仵作啊?”
“这不是理由。一些小地方也没有专门的仵作,但会聘请当地的医者做临时验尸官。如果碰到女尸,还要找当地的稳婆验明死者生前有没有遭人强/暴。这忠烈县难道连个看病的郎中、接生的稳婆都没有吗?那个县丞,坐这个位置好些年了,送走了几任县官,他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半城雪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王爷的意思不会是说……”
昊朔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戳:“你啊,多动动脑子吧。在桂镇,你能破那么多案子,三分之一靠熟门熟路家门口,三分之一靠运气,还有三分之一,呵呵,靠的是莫君储。”
“什么啊,照你这么一说,难道我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也没有白费啊,至少给了你天大的胆子,什么案子都敢接,什么事儿都敢做,什么路都敢闯。”
半城雪恨的咬牙切齿:“赫连昊朔,别这么小看人!你等着,我一定会不靠任何人、任何侥幸,自己做好一件大案!”
昊朔笑:“这就对了,本王就喜欢你不靠别人,只依靠我的模样。”
“什么……”
*
用过晚膳,半城雪刚往床上一躺,被子就被赫连昊朔掀开了。她惊恐地使劲抓住被角:“你要做什么?!”
昊朔眨了一下眼,忽然一脸邪恶相:“孤男寡女,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不行!这可是驿馆!被人听见了不好!”
“哇!你还打算叫得全驿馆人都听见啊?不会那么饥渴吧?”
半城雪晕,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起来了!想什么呢?有正事!”
正事?半夜三更,还有什么事是正事?半城雪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邪恶了,原来,这货不是那个意思……
“快点,换件深色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半城雪巴拉半天,只有那件捕快的皂袍是深色的,不管了,先换上再说。
她盘起满头秀发,到处找簪子,猛一回头,借着月光,一条人影印在窗纸上,好熟悉的影子!
这不是暴雨来临那夜被闪电印在窗纸上的人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