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都督不以为然,骄横的哼了一声:“哼!本都督就是不下来,你能怎么着?”
半城雪抬手一刀,扎在马脖子上,那马儿吃疼受惊,狂尥蹶子,生生把马都督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摔得狼狈不堪。
马都督何曾受过这种气,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佩剑,举剑要砍。
半城雪往前一步,逼近他,头一扬,眼一瞪:“来呀!照这儿砍!今天你要砍不死我,你就是王八生的!杀了本王妃,你就能把那个妖僧带走了!”
马都督举着剑,喘着粗气,目眦欲裂,跟半城雪对瞪了半天,手中的剑最终没有朝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有着闭月羞花容颜,外貌看似娇弱柔软,实则内里坚韧、甚至有些狂野的女人落下去。
他虽跋扈粗鲁,可是还不糊涂,眼前的女人,必定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不管他心里有多么不服气,但他知道杀钦差如同谋逆。更何况,这是晋王的王妃,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晋王不好惹,就算去招惹太子,也千万别招惹这个活阎王。晋王手中攥着大理寺和刑部,就等同于攥着百官的软肋,谁能保证自己完美无缺,没有犯过一丁点错?谁又能保证,自己和亲朋好友某一天不会犯事呢?撞在活阎王手里,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好男不跟女斗,大丈夫何必跟一个妇道人家,斤斤计较?
可是,马都督实在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就这样当众像一个小女子服软,以后可怎么带兵?在同僚面前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半城雪反正是豁出去了,她就是赌一把,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敢把她这个王妃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居然敢站在那明晃晃的剑锋下,汗毛孔甚至感觉到了,剑锋的寒气,还有那个马都督的豹子眼,说实话,瞪起来还蛮吓人的,再配上那张疙疙瘩瘩,满是横肉的凶面孔,咋看咋像凶神恶煞,要是半夜出来,准能吓死个人。
就这么抬头跟马都督对瞪了一会儿,半城雪感觉眼睛开始酸了,她又不敢眨眼休息,担心对方以为自己害怕了,前功尽弃,只好努力撑着,用劲儿瞪大眼睛。其实她心里真的挺害怕,换了谁被几百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全副武装的大汉围着,明晃晃的刀剑脖子上,谁会不害怕呢?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事儿,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眼前这个蛮横粗野的男人,最终会不会真的砍了自己?半城雪心里没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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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做什么呢?在县衙门前动刀动枪,要谋反不成?
半城雪循声望过去,只见一老者,在小童的搀扶下,从软轿上下来,迈着方步,神态从容,不慌不忙朝这边走来,把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兵,视若无物。
县城和参军看到,兔子一样,一个比一个跑得飞快,迎上老者,满脸堆笑,就像盛开的菊花:“右相,什么风吧您老给惊动了?下官给您请安了!”
右相?是右仆射吗?开什么玩笑,堂堂仆射,不在朝堂帮着皇帝处理国家大事,怎么也跑到这小县城来了?难道也是为了玄空和尚?半城雪觉得,这次投石问路,搞的动静太大了。
老者来到半城雪和马都督中间,呵呵一笑:“马都督的脾气像当年一样火爆,动不动就拔刀相向,呵呵。”
马都督见到老者,态度顿时恭谨下来:“右相,您老怎么来了?”
“老夫本想在家清清静静喝杯茶,可你们闹的动静这么大,大半个县城都知道了,老夫就算耳朵再聋,也听到了。怎么?你们这么多人,拿刀动枪的,就是为了吓唬这么一个小姑娘吗?”
半城雪不乐意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乃朝廷钦差,大理寺推案,半城雪。”
“原来是晋王妃啊,失敬失敬,老夫这厢有礼了。马都督,还不快收起刀剑,怎可对王妃无礼呢?”
马都督借着这个台阶儿,收起长剑。
半城雪仔细打量老者,看他面目还算慈善,只是眉宇间藏着久经官场的世故和圆滑,一双眼睛,更是透着精于算计的锐利。也是,如果一个人不够世故,不够精明,怎么可能做到二品仆射这样的高位?
出于尊重,半城雪向老者还了一礼,问:“右相不在京城处理军国大事,来忠烈县所为何事?”
老者又笑了:“老夫早已告老还乡,蒙天子信任,曾在朝任了几年右仆射,后疾病缠身,无奈只得还乡养病。我都说了好多回了,让他们不要再这么称呼我,他们就是改不了口,王妃见笑了。”
原来是个告老还乡的仆射,这小小忠烈县还真是藏龙卧虎,半城雪开始感到有压力了。
“王妃和都督到底为了何事争执不下?”
半城雪搞不清这老头的来意,也就没开口。
老者似乎猜到了半城雪的疑虑,道:“老夫已不在朝为官,按理说,一个乡野老朽没资格管这里的事,老夫当然不会越俎代庖。不过,老夫到底活了一把年纪,过的桥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走的路都长,王妃倘若信得过老夫,不妨说说看,或许老夫可以帮二位出个主意,化解眼前的难题,总比一直在这里剑拔弩张好吧?”
半城雪转念一想,告诉这老头也无妨,听他怎么说?至少可以判断出老头是站在哪一方。于是道:“僧人玄空,跟一桩谋杀案有关,我已将他收监,可马都督非要把他带走,因此争执不下。”
马都督辩解:“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高僧与谋杀案有关,我怀疑他们是想屈打成招,草草结案,回朝廷邀功请赏!”
“死者是忠烈乡的耆老陈氏,庙会当晚曾深夜到水月庵见玄空,之后没有再回家,被发现吊死在牌坊上,因此,玄空有重大嫌疑。”半城雪现在摸不清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所以只咬死玄空跟女耆老的死有关,只字不提欢喜佛信徒和另外五个寡妇的死。她可不想让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断掉。
老者点头:“老夫明白了,大家争来争去,都是为了这个和尚。天色已晚,王妃忙了一天的公务,都督和诸位将士跑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我看不如这样,把和尚暂且还押牢房,将士们都去休息,我做东,请王妃和都督到寒舍小酌,大家坐下来,慢慢商量个解决办法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