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储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臂,将宝剑束在怀中:“你办得最多的案子,不都是无知少女被诱拐、良家妇人被骗色之类的吗?总体来说,她们之所以被诱,皆是因为贪慕虚荣、爱占小便宜。大多数女人,只要男人说几句好听的,送她些小礼物,马上就飘飘然,以身相许了。”
半城雪立刻翻脸:“说什么呢?我们女人有那么轻浮吗?女人如果真像你说的个个贪慕虚荣,就不会为了几句好听的,一点小礼物,便以身相许!你们男人才是居心不良,既然对人家女孩子不是真心,为何还要送她礼物,赞她美丽?一个个谎话连篇,害了别人一生,居然还推卸责任,说是女人无知贪心轻浮!”
莫君储决定闭上嘴巴,在这个问题上,男人和女人,总难达成一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是男人居心不良,还是女人贪心轻浮,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两个人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僵硬。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半城雪冷静下来,其实在刚才那个问题上,莫君储的话也非全无道理,那些轻易就被诱骗的女人,脑子里确实少了根筋,但凡能矜持一点,不那么贪慕虚荣,也不至于毁了自己的一生。
她决定换个话题说说案情,缓和一下气氛。
“看来张氏已经知道水月庵欢喜佛的法事有问题,她的药丸,是用来解曼陀罗花毒性的。他们在藏有佛珠的素果里,以及大殿燃烧的佛香里,都掺有曼陀罗,目的是为了迷幻那些被选中的信徒。”半城雪分析道。
莫君储表示赞同:“张氏后来不肯再去水月庵,也说明了这个问题。张氏把真相告诉了蒋氏,还给了她药丸。而后,她们俩就先后被吊死了。”
“那另外三个人呢?她们也知道了真相吗?显然张氏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真相,为什么最先死的却是王氏?柳氏和李氏又是怎么知道的?种种迹象表明,女耆老显然是他们的同伙,他们为什么要杀了女耆老?玄空和尚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吗?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能量?或者,他仅仅是一个放在前面的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又是谁?”半城雪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就要问那个玄空和尚了。”
半城雪摇头:“想让那个和尚开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你还抓他审他?”
“我只是想看看,他背后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
还没到驿馆,半城雪就看见县丞在门前团团乱转,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县丞小跑着迎上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是蒋家公公自缢的事儿吗?我已经知道了。”半城雪不慌不忙地问。
“不是!”县丞又开始擦汗。
“哪儿又出人命了?”
“没有,没出人命……”
一听没出人命,半城雪更不着急了:“那还能有什么大事?”
“是……是玄空高僧。”
“啊?他越狱了?”
县丞继续擦汗:“没,高僧怎会越狱呢?”
“他算哪门子高僧?顶多也就是一妖僧!”半城雪蹙眉,“既没出人命,妖僧也没有越狱,那就没什么大事。本王妃累了一天,要休息啦!”
县丞目瞪口呆:“是刺史派人来,要把高……妖僧带走……”
半城雪故意装糊涂:“为何?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谁敢把我的犯人带走?”
县丞一脸为难:“卑职只是一个九品县丞,哪儿敢管刺史的事?所以这才赶紧来通知王妃,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
半城雪和莫君储来到忠烈县大牢时,只见一对身穿甲胄的州兵,已经把玄空和尚从牢里带了出来,正准备上马离去。
“站住!”莫君储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闯牢劫囚!”
为首一名参军,见半城雪和莫君储身着便衣,不识是何人,当下语气骄横:“奉刺史大人命,带僧人玄空回州!何方鼠辈,胆敢阻挠军爷公干,活腻了不成?”
莫君储冷笑一声:“你面前的鼠辈,乃御前带刀侍卫,千牛卫右将军莫君储;我身后的是朝廷钦差,一品推案,晋王妃殿下。”
参军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儿,使劲咽了口唾沫,赶紧跪下:“上州司法参军田武参见王妃,参见莫将军!小人有眼无珠,不知王妃驾到,多有冒犯,请王妃恕罪!五”
半城雪一看是个参军,就没好气儿,她素来对参军没什么好感。当年在桂镇的时候,曾跟州里来的参军打过交道,上州的参军,同中下县的县令一样,都是从七品。可那些参军,仗着在刺史身边任职,一个个嚣张的不得了,从来不把县令看在眼里,更不要说他们这些衙差,每次都当牲口一样呼来喝去。这次终于拣到个机会,撞上一个跋扈又不长眼的参军,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半城雪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做出一副和善微笑的样子。跟赫连昊朔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有点喜欢上渣男王笑里藏刀的模样来,觉得有些场合用起来特别愉悦爽心。
“原来是田参军,不知者不为过,起来吧。真不好意思,耽误您公干了,是不是要杀头啊?”
那田参军被半城雪这几句没轻没重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一时愣怔着不知说什么好。
半城雪继续微笑:“田参军不是要公干吗?请,别耽误正事儿啊!”
田参军狐疑地看看半城雪,又看看莫君储,没有看出危险的信号,便大着胆子站起来,要把玄空和尚带走。
刚走了一步,就听半城雪不紧不慢道:“田参军,有个事儿我想请教一下,按我朝律法,劫持钦犯,该当何罪呀?”
田参军腿一抖:“劫持钦犯,罪同谋反,斩。”
半城雪点头,对莫君储和其他狱卒道:“你们都听到了,田参军说,劫持钦犯,立斩!”
田参军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动,还是不该动。想了想,狡邪的一笑,道:“王妃,小人是奉了刺史大人的命令,要带走玄空,这可不是劫牢反狱,望王妃行个方便。”
半城雪伸出手:“拿来!”
“什么?”田参军一脸迷茫。
“既然是刺史大人的命令,公文呢?”
“这是刺史大人的口令。”
“没有公文,空口无凭,就想把嫌犯带走,这是哪家王法的规定?”半城雪变了脸,喝问。
田参军既不敢抗命,更不敢得罪晋王妃,一时发愁,两边儿便僵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