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擦汗:“卑职不敢,只是卑职身为县丞,王妃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二,万一上面有人问起,卑职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这玄空是女耆老死前最后接触过的人,有重大嫌疑。”
“啊?玄空大师是得道的高僧,不会杀人吧?”
“除非有人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
“这……”县丞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道:“王妃可知这玄空是什么人吗?”
“他不是南湖寺云游的和尚吗?”
“他也是大国师鉴明方丈的爱徒。”
半城雪心说,怎么又扯到大国师头上了?这大国师又是谁?她扭头看莫君储:“莫将军,鉴明方丈是何许人也?”
那县丞又是一头汗,这王妃不会是真不知道大国师吧?
莫君储却冲县丞瞪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县丞,你想用大国师来压王妃吗?”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县丞脸都白了,不敢再说什么,诺诺地退下。
等县丞走了,半城雪这才又问:“莫君储,那个什么大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了你要帮我破案,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莫君储轻轻摇头:“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做了晋王妃,不同于在桂镇,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要摸清楚,你怎么还是老脾气?以为只要刚正不阿,就能做好所有的事?会吃亏的。”
“可知道的多,顾忌也越多,做事反倒畏首畏尾。”
“是否畏首畏尾不敢做事在乎心,可如果你不了解其中的盘根错节,往往看不透其中的真相,反而一叶障目,错失良机。”
半城雪点头:“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接受,回去以后,我会好好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东西。但是现在,麻烦你告诉我,那个大国师鉴明方丈是怎么回事。”
“鉴明方丈在当今天子还是皇子时,便与之交好,多次相助陛下,深得陛下信任,陛下登基后,便封他为大国师,每日为社稷祈福。玄空便是鉴明方丈最小的徒弟,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因而深得大国师的喜爱。”
半城雪听的眉头紧锁:“难道连大国师也参与这些龌龊的交易?”
“这个,说不好。那大国师从十年前就开始闭关修行,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不见外人,不理俗事,寺中一切,均交与两位住持师弟打理,早已淡出红尘外。”
半城雪心中有些沉闷:“我原本只是查一个吊杀案,可是查来查去,案子还没什么眉目呢,就扯出来这么多‘内幕’,如果查到最后,会不会又引起一场朝廷的震动?”
“王妃还是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
“你把玄空抓起来了,一定会有不少人为他求情,说不定,还会有来自京城方面的阻力。”
半城雪向来对“阻力”两个字都表示出不屑一顾,对她来说,没有阻力就没挑战,阻力越大,说明这案子越要接近真相了,当一件案子的阻力达到空前,真相也就剩一层纸,一捅就破,就看谁能挺住,坚持到最后。
“没关系,不是还有赫连昊朔吗?如果京城真有谁敢阻挠我办案,那就让他们去找晋王。”
“晋王的确是个好后台。那么,你打算如何审问这个玄空?他身份特殊,你又没有实证,不能用刑。”
“不用刑,但我也不会让这个人渣好过。他不是出家人么,出家人讲究个定力,我就看看他定力到底如何。我会安排人轮番审问他,不让他睡觉,不让他休息,问题只有三个,跟女耆老都说了些什么?亥时到寅时之间在哪里?女耆老是不是他杀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半城雪一想到那些无辜的女信徒被玄空这些人设计,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双修”,就来气。青楼女子卖身接客,至少还是在清醒地状态下自愿的。可这些女人呢?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然后还以为是与佛祖一起“修炼”,到达了西天极乐世界!
可怜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一个女人报官!难道她们真就愚昧到这种地步?一次次上当,就毫无知觉吗?
若想查出这个藏在佛殿下的yin窝,必须要找到一些受害者自愿举报,方可立案。
现在,她要双管齐下,一方面查那些寡妇的死因,一方面走访这些水月庵的“俗家弟子”,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明白人!
*
第二天一早,半城雪便依照从水月庵搜出的名册,对那些俗家弟子逐一家访。
结果出乎意料的失望。那些人,只要被问及“双修”一事,便讳莫如深,几乎人人都绝口不提,偶有一两人愿意谈起,也坚信是佛祖降世,神圣无比,不容旁人对此有一丁点的玷污。
半城雪感觉又走进了死胡同。
当她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从一户人家出来时,举目张望忠烈乡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一种深深的压抑袭上心头。
从前,她以为是那位女耆老的缘故,这些乡民心中畏惧某种力量,才一个个都不肯与外界交流,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女耆老已死,可那些乡民依然不肯与外界交流,她们把自己锁在忠烈乡的世界里,完全不愿意睁开眼去看外面,也不愿相信外面来的信息。她们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好像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东西,完全不管这个东西是否合理。
这种无形的精神枷锁,比那些看得见的铁镣铁拷更可怕,更牢固。
到底如何才能打开,锁住忠烈乡乡民的这种无形的镣铐呢?
“大妹子!你又来了?”
半城雪回头,看到那丢佛牌的妇人,提着一筐刚从地里摘下的小白菜走来。
半城雪看到了希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也许,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
半城雪跟着妇人进了她家,莫君储没进门,自觉地守在外面,他心里明白,半城雪要想找到一个突破口非常困难,他得主动为她营造一个好的开端。
“大妹子,就在我家吃饭!”
妇人开始生活烧水,半城雪就坐在灶台下,帮着她添柴。
妇人洗菜,沾了水珠的小白菜水嫩油绿,新鲜可爱。
“大妹子,你又来这儿,做甚?”
“是为了水月庵的事儿。”半城雪没有多绕弯子,她不喜欢寒暄,不喜欢顾左右而言他,单刀直入,是她一贯的风格。
妇人一听这个,睁大眼睛,一脸错愕,赶紧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大妹子,听我一句劝,最近,别想着去水月庵做俗家弟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