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跟先前那些寡妇一样,同样吊死在忠烈牌坊上,好惨啊。是谁这么狠心,要杀她们?”半城雪随声附和,她想听听这些百姓们都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妇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她们不是被人杀死的!”
“不是被杀,难道是自杀?你可别骗我,那牌坊那么高,她们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
“当然也不是自杀了!”
“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那是怎么回事?”
“是被梁上鬼勾去做了替死鬼!”
半城雪暗暗心惊,还真是跟莫君储所料一样,大家都认定是鬼魅所为了。
妇人从荷包中取出一个灵符,塞到半城雪手中:“你赶紧回家,把自家的房梁清扫干净,然后把这道灵符放在梁上,这样,那梁上鬼就不敢去你家里索你的命了。记住,一回去就赶紧弄!”
半城雪握着灵符,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觉得是不是该提醒一下这个简单善良的女人,远离水月庵?便道:“你一个人种地,没人帮你吗?”
妇人叹口气:“我男人战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年迈的婆婆,婆婆腿脚不好,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东西了,这些事儿当然就只能我一个人做了。”
“这些粗重的活儿,男人做都觉得吃力,你一个妇道人家,太不容易了。”
“那又如何?人活着,总的吃饭穿衣,你不做,就得饿死。”
“你这么年轻,就没想过再嫁?”
“再嫁?”妇人的神情极度吃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在我们忠烈乡,就是想一想,都觉得丢人!你是外来的媳妇吧?”
“是啊,我娘家在几百里外。”
“难怪。妹子啊,以后,可不敢当别人的面说再嫁的话了,会被人耻笑!在咱们忠烈乡,寡妇失节,是要骑木驴游街,被活活打死的!”
半城雪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很多观念,已经在这女人脑海里根深蒂固,如果劝她不要信佛,不要去水月庵,估计会被她当成怪物看待。
不行,必须马上阻止水月庵继续蛊惑民众,不能再让那些人披着佛教的外衣害人!
半城雪大步往回赶,边走边对莫君储说:“你能调来一些兵包围水月庵吗?我要把这个名为佛堂,实为yin窝的地方立刻查抄!”
莫君储没有马上应声,停了一会儿,才问:“王妃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我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害人了!”
“王妃想过没有,这些和尚尼姑,哪儿来这么大胆子赶公然搞这种形式的双修?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给他们撑腰,他们能这么红火吗?你把他们抄了,只不过抓住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喽啰,真正的幕后推手,闻风而逃,等风头过后,又在其它地方再办几个土月庵,石月庵,照样诱骗无辜的百姓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怎么办?”
半城雪渐渐冷静下来。
没错,忠烈乡,忠烈县,好大一盘棋,问题严重,远远不止吊死了几个寡妇这么简单,忠烈牌坊吊杀案,只是冰山一角,让这背后的龌龊浮出水面而已。她现在灭了水月庵,轻而易举,可之后呢?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难怪,临来之前,大理寺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这个案子。看来,跟寡妇沾边的案子,是够“晦气”的,谁沾边都会“倒霉”的。
她忽然抬头看着莫君储,目光里满是探究:“你来之前,对这里的情况,知道多少?”
莫君储不出声,嘴角微微下垂,又是那副什么都别问我,问我我也不告诉你的神情。
半城雪又不是傻子,她已经可以断定,莫君储绝不是简简单单跟来保护自己的。他是皇后身边最信赖的贴身侍卫,掌管右千牛卫,在十六卫中,对于帝后的安全,千牛卫是比金吾卫还重要的,怎么可能放下保护皇帝皇后那么重要的职责不做,跑来保护自己这个无关社稷轻重的王妃?就算自己真的需要保护,晋王府的亲卫不比千牛卫差劲,没有非他来不可的理由,他是不会被派出来的。
问题在于,他仅仅是帝后派来暗查那几个寡妇的死因吗?
显然不可能,几个寡妇的死,是不会惊动帝后。
半城雪深吸一口气:“莫君储,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是朋友,就告诉我,这儿的情况,究竟有糟糕?”
他望着她,眸光闪动了一下,像是被花茎上的尖刺扎痛了手指:“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她迎上他的目光:“你听清楚,我是说,我们曾经是朋友!”
“现在呢?”
“现在,我们连同僚都算不上,你在十六卫,我在大理寺,八竿子都打不着。”
他的神情又恢复那种淡漠:“既然八竿子都打不着,我凭什么把十六卫的事儿告诉你们大理寺?你们大理寺做你们大理寺的事儿,我绝不干涉,请你们大理寺也不必打探、干涉我们十六卫的事儿。”
“你!”半城雪抓狂,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事关人命,案情比个人恩怨要重要,这个时候,斗气不能解决问题。看这架势,这家伙确实掌握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还是要想办法从他嘴里掏出来,对自己查案会少走弯路。
想到这儿,她平定了一下情绪,莫君储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吃软不吃硬,你越是跟他来横的,他越是不吃你那一套。温言细语哄一哄,要是能触动某根弦,他一感动,反而会不计后果帮你,甚至出生入死。
他这个人,其实挺矛盾,冷的时候冻死人,热的时候炙死人。
半城雪轻轻吐了口气,很认真地说:“莫君储,把你还当成是朋友,现在,我无论如何做不到,我也不想假装当你还是那种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但,我们毕竟同生共死过,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在一口锅里吃过饭,甚至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当然,我们什么都没做过。那些事,我没办法忘记,也不想假装忘记,相信你也不会那么容易忘记。记得你曾经说过,把桂镇当做是第二个故乡,那就看在同乡的份儿上,我们互通有无,行吗?”
莫君储的双肩放松,目光也柔和下来,不那么冷峻了,带着几分戏谑,反问:“说到什么都没做过……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半城雪咬牙切齿,一副随时都会翻脸的样子,她当然清楚,那并非绝对什么都没做:“信不信我会掐死你!如果你不反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