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心灵的枷锁
心若改变,你的态度跟着改变;态度改变,你的习惯跟着改变;习惯改变,你的性格跟着改变;性格改变,你的人生跟着改变。
——题记
京城什刹海的东、南、北岸,闹中取静、绿树成阴。青砖绿瓦的大小四合院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其规模小者十余间房,大者近百间房。在此驻足,近则赏“银锭石桥”,远可望西山暮色。自晚清以来至共和国建国之后,这里曾居住过许多从清末遗老遗少到著名民主人士,以至开国元勋等名人及其后裔,诸如康有为、宋庆龄、史良、章伯钧、郭沫若、张伯驹和徐向前……凡选在此而居者,皆喜爱这里的恬静和绿色。进入20世纪末,这里虽也酒吧、茶寮云集,但距其百米开外,依然有诸多宁静、安详被高墙所保护,仿佛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片绿洲。
在后海边上的胡同里,一个不怎么打眼的灰色大铁门,铁门上有个小方孔,平时总是关着。每到铁门外来了人,铁门里面的卫兵就打开小方孔先看一下来人,然后跑到门房里给主人打电话通报。铁门里面,别有洞天。几间正南正北的大平房。庭院敞阔,花木葱茏,小石桌旁挂着双人吊椅。正房后面有几间侧室,里面住着一个警卫班、几个炊事员和服务员。院子里还住着两只德国黑贝狗和三只猫。
罗晓婷的婆家就是这里。
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艳阳高照,两个小兵在打羽毛球,一派祥和气氛。然而,当铁门在背后吱吱关闭的时候,罗晓婷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话:侯门一入深似海。
罗晓婷以前不认识这个叫什么吴明的人。
罗晓婷的父母是普通的工人,实际上,母亲早已提前退休了。上学的时候罗晓婷学习一般,凭借着舞蹈的天资,她从海滨小城来到北京的一所部队“军艺”院校做了文艺特招生。在一次全军调演的汇报演出中,被吴明的父亲看中,经院校领导的撮合,成为这家的准儿媳妇。
罗晓婷毕业后先在某部队文工团做舞蹈演员,两年后与吴明结了婚。婚后没有再去文工团工作,因为公公、婆婆和丈夫都不愿意她继续跳舞。
丈夫吴明是这个名将之家的长孙,供职一家政府机构。还有一个弟弟,在附近部队总部机关当中校军官,每天回家。吴明虽说也有时混迹于一班纨绔子弟的朋友之中,但人还算朴实、忠厚,没有许多花花肠子。刚结婚的时候,吴明经常傻兮兮地盯着自己的老婆看,越看越开心。可是罗晓婷并不开心,她不愿意整天呆在家里估摸着多久去婆婆屋里一次,每次聊多长时间好。在这个每天有六个人围桌吃饭的大家庭里,罗晓婷最好的朋友是两只黑贝。
在罗晓婷的强烈要求下,结婚两个月后,她被安排到一个为部队服务的国有企业的行政部门去随便上上班,工作岗位是人力资源管理。刚上班三个星期,罗晓婷发现自己怀孕了。等到刚刚显怀,就被婆婆安顿在家里休息,不再去上班,尽心地照顾她。这让罗晓婷着实感动不已。
十月怀胎,罗晓婷产下一女。家人似乎有一点点不满,但也许根本就没有,谁知道呢?孰料造化弄人,女儿生下不足半个月,夭折于罗晓婷怀中。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她得了产后忧郁症,严重程度达到必须服药控制的地步。在医院治疗的半年时间里,丈夫吴明竭尽细心安慰之能事,再加以时光推移,使得罗晓婷内心的伤痛缓解,而后又回到单位继续上班。
但是此时罗晓婷似乎已经无法体验开心的感受,与人交往时经常感到害怕和紧张,不敢过多与人打交道,更难以与陌生人交往。由此,周围的人也感觉她怪怪的。尽管如此,大家皆以她遭受丧女之痛为由,即使有些不愉快,也就化解了。唯一能够让她感觉欣慰的是,丈夫依然爱她。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
在第三年上,罗晓婷不负家人所望,终于为这个将星闪烁的家庭产下了第四代中的第一个男孩。举家雀跃,宾朋相贺。儿子生下来后,公公婆婆如获至宝;尤其婆婆,每天必抱在怀中数小时以上,只有哺乳喂奶和晚上睡觉时分,才把孩子送回罗晓婷房中。罗晓婷似乎已经不是孩子的母亲,只是一个奶妈了,这感觉让她很难受,但不敢说出来。
婆婆毕竟年纪已大,且身体不好,又不放心把孙子交给保姆照看,于是罗晓婷的妈妈就从家中过来帮着带孩子。妈妈和婆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习惯不同,遇事免不了有分歧,每到这个时候,罗晓婷总是听到婆婆呵斥自己的母亲,不过也许根本就没有呵斥,谁知道呢?罗晓婷总是忧郁的。
母亲没有呆很久就回去了,理由是罗晓婷的父亲也需要有人照顾。无奈之下,婆婆派了个小阿姨帮助一起带孩子。
孩子两岁时,罗晓婷想把他送到幼儿园去。公公婆婆都舍不得孙子,总说孩子还小,缓缓再送吧。罗晓婷觉得儿子很惨——就像自己。其实,送幼儿园的事她只是那么一说,自己多少也有些舍不得。可是当婆婆真正反对了,她倒来了劲头,非要送去不可。在她眼中,把儿子送到幼儿园的事情,变成了一场替代性的拯救运动,她隐约觉得,如果救得了儿子,也就救得了自己。
这场“拯救运动”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罗晓婷自己上班去了,除了丈夫吴明担心她的身体、稍加劝阻外,公公婆婆没有说什么。
离开两年重回单位,罗晓婷老觉得处处是打量的眼光和议论的口水。她的办公室里有四个同事,她经常感到当自己从外面进来时,在门口还听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只要一推门,大家就一句话也不说了。老远见到两个同事高高兴兴地说着什么,见她来了赶紧都不说了。
即使在家里罗晓婷也处处感到不如意。
自己的孩子,每天只有在睡觉前一个多小时可以哄着他玩,时间一到,就要被保姆带走单独睡。之所以这样,按照公公婆婆的解释,开始是为了罗晓婷能够休息好,后来是为了让丈夫吴明不被半夜喂孩子的事情影响休息而第二天上班没有精神。孩子大了些,应该学一些认字、唱歌、画画的本事了,公公婆婆都不同意她为孩子报名上课,说孩子太小,不要为难他。天气变化,孩子应该穿什么衣服,自己说了不算,要听爷爷奶奶的。
与家里的小保姆发生矛盾时,丈夫不替自己说话,反而处处护着小保姆。只要与丈夫有一些争执,即使在自己的房间里,声音大一些,婆婆必然要走进来喝斥“怎么又吵架!”。
在家中,一切都要听公公的,只要他一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悠,丈夫吴明就害怕地躲到外面去——担心有责备落到他的身上。
对这一切,罗晓婷实在是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她开始把一切愤怒和压抑的情绪发泄在丈夫吴明身上。
这一年的大年初二,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以至两个人事后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的原因,两人大吵一架。争吵中,罗晓婷在急怒之下奔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砍向自己的肚子。所幸此时是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但依然把毛衣和内衣割破,在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随后跟进来的吴明赶忙冲上去阻拦,死死抓住她第二次举起的右臂。罗晓婷边哭喊、边挣扎,最终还是被丈夫把刀夺下来,扔得老远。
这次事情闹得大了,公婆把罗晓婷的父母都请来,为的是讲清楚这件事。父母在这个家里,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夜里躺在床上,她摸着缠在肚子上的绷带,反复问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当真想要死吗?而后她又发现,在整个休息的期间里,自己好像就没有见到任何锋利的器物,包括剪刀和大一些的裁纸刀。丈夫吴明半个多月时间睡在书房,不跟她在一个房间住。公婆平时也不爱搭理她,家中来了客人,也不叫她出来见面。有一次她经过公婆的卧房,似乎听到婆婆说:“……实在不能过就算了。”她不知道在说谁。
当初产后抑郁症的情况又出现了,不仅如此,她甚至更加不敢见人了,尤其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傍晚带着孩子到外面玩,她要与其他带着孩子玩耍的母亲或保姆离得远远的。让她感到恐惧的是,有一次自己居然在孩子的眼神中仿佛见到了很强烈的愤怒,马上使她联想到“是自己眼睛中有异常的东西让孩子感觉愤怒了”,吓得她赶紧把视线移开。这时罗晓婷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孩子;她担心自己照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影响到孩子,如果不改变自己,恐怕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从那以后,每天傍晚带孩子出去的事情就由丈夫承担了,她陷入了另一种痛苦之中:情感上非常想带孩子玩,与儿子亲近,理智上却害怕由于自己的原因让孩子受到伤害。情感与理智的冲突越来越激烈,最后她终于下决心:为了孩子,自己要改变。
于是,她从电话簿上查到了我所在的心理咨询机构,打电话预约了咨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