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查了舒宁的病例之后告诉他,舒宁是在大约半年之前做的换肾手术,这个手术的费用很高,再加上后期的护理,没有五十万是不行的。而当时的舒舒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她哪里来的五十万?!那时候的舒舒,连一个保温杯都要跟他斤斤计较。
她唯一的路子也就是找刘子业帮忙了,而那时候,正是奶奶给他下逼婚令的时候。
她并不是一个贪钱的人,她曾那么骄傲地将多余的钱甩在他的脸上,她曾为了多拿的工资而跟他冷战吵架,她曾跑遍整个商场东挑西看买一个性价比高的录音笔只为了省下那不超过一百元的钱。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很清楚。
乱的时候是生气,可在堵车的时候静下心来一想,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也就想得八九不离十了。
凌乔握着她的手,冰冷的小手还在微微发抖,“你想说就说,你说我就听。”
舒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是决定了要跟我离婚却又不想伤害我是不是?!凌乔啊凌乔,你这样,我连讨厌都讨厌不起来,我能把对唐又晴的讨厌分一点到你身上吗?让我讨厌你吧,哪怕恨你也行,这样的话,离开你我也不会那么难受。
看着舒舒巴巴地看着自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凌乔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说就别说了,要不粥先放着,等洗完热水澡再吃。”
凌乔接过她手里的纸杯,她却不放手,问:“这粥,是给唐又晴买的?”
“……是的,我去看过她,她说想吃。”
舒舒用力地一推,稀落的粥溅了出来,站到了凌乔的衬衫上,胸前湿了一片,还粘粘糊糊的。
凌乔也不怪她,默默地将纸杯搁在一边,又默默地转身走去洗手间。
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凌乔再出来的时候,脱了脏了的衬衫和保暖内衣,只套了件浴袍。
“快些洗吧,水放好了。”
舒舒闭了闭眼睛转头看向另边,这样温柔体贴的凌乔,真令她心慌啊,她好怕被如此温柔地对待之后,她要面对的就是一张离婚协议书,与其这样,不如从来都没有过这份温柔。
“舒舒,你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闷在心里瞎想……我跟又晴,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怎样?”她傲然地抬头看他,凌乔啊凌乔,说吧,别怕我伤心,难道还要我说不成?!
“对,我承认她刚开始回来那几天我确实混乱过,我更加不会否认我曾经爱过她,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啊。”
舒舒苦涩地笑了笑,或许,太多伤心的心情,听什么都是伤心的,现在他的甜言蜜语,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的令她开心了。
“呵呵,算了吧,这是一场骗局而已,你们凌家若要告,完全可以告我骗婚,然后这段婚姻关系,也会不算数的。”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谁说我们要告你骗婚,谁说我们的婚姻不算数,难道这半年来,你对我也都是假的?”
舒舒回答不上来,怎么可能是假的,她慢慢地爱上了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段感情,她是准备要对他坦白一切的。
凌乔微微一笑,坐到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背将她拥入怀中,很多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他都明白。
俯身吻着她,吻着她的眉心,吻着她的鼻尖,吻着她的眼泪,她的眼泪真多啊。苦涩的咸味卷入味蕾中,他又往下吻上了她的唇,他愿意与她分享所有的咸涩。
舒舒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推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抗拒不了。
凌乔掰开她的手,让她抱着自己的腰,双手又复尔揽上了她的后脑勺,他捧着她的脸,怎么亲都亲不够。
舒舒慢慢沦陷了,如果注定要分离,那就今晚让她爱个够,她张启双唇迎接他。
摸了她的脸颊,摸了她的脖颈,凌乔确定她是发烧了。
“老婆,你好烫,哪里不舒服吗?”
舒舒摇摇头,只是觉得累,累得所有不舒服都感觉不出来了。
凌乔不舍地放开她,“别泡澡了,你先好好睡一觉,一定是累着了,天亮了如果还不退烧就去医院。”
他说得是那样霸道,说完就开始脱她的衣服,然后拥着她一起睡下。他也不怕被传染,抱得她紧紧的,生怕她忽然消失一样。
舒舒也没有力气跟他争论什么,不管唐又晴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不管凌乔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些她真的无暇去关心,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只想自己的妈妈没事而已。
虽然躺着,但凌乔一夜没睡,太多的事情堵在心口,睡不着。怀里的妻子高烧不退,而且越来越烫,揪着心。
天微微亮起来,起身往窗外一看,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色,宁静而和谐。
“老婆,老婆,醒醒……”舒舒的身体实在是烫得摸不上了,他得把她送到医院去。
舒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句话都没说又睡了过去,睫毛还是湿的。
不能再拖了,凌乔赶紧起床,帮她穿上了衣服,还把自己的大衣直接将她包住,雪后的天气往往会更加冷,千万不能被冻着了。
挂了急症,三十九度八,烧得不省人事。
凌乔真后悔没有早点把她送来,以为她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想想看昨天夜里多冷啊,她就一直站着或蹲在走廊,早就已经受了风寒。
“医生,退烧药怎么不见效啊,这么烧下去会出事的,再想想办法看。”
医生摸了一下舒舒的额头,翻开她的眼皮查了查,“凌总裁,退烧药不是灵丹妙药,也需要点时间才能发挥药效的,这样吧,拿冰袋给她覆上试试,再过半小时看看。”
“好。”
舒宁那里让林医生看着,舒宁一醒来或者一有事,林医生就会通知他的,他也希望舒宁没事,至少,也让他这个女婿叫一声妈,他一定会向她发誓,会好好照顾她的女儿,一辈子!
病房里开着中央空调,窗户上凝结起了雾,凌乔用手指划出一块看向窗外,外面的雪积得很厚,昨晚大雪下了一夜,早上小了些,可还是不见阳光,天色阴沉沉的,好像这雪还没有下完。
“妈妈,妈妈……”
凌乔回头一看,病床上的舒舒又在做噩梦了,喊着妈妈,却醒不来。
拿下冰袋,摸着她的额头是凉的了,可是摸着久一些又变得很烫,他只好拿了温度计伸进去插在她的胳肢窝底下,必须量一量才知道有没有退一些。
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什么,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两天两夜没睡了,一向精神百倍的他也有些撑不住,屁股一沾上椅子就犯困。
打着盹儿,头低一下低一下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前一冲,他便惊醒了。
取出体温计,三十八度,还在发烧,但好在体温是退了些。
凌乔俯身看着她,轻手摸着她的脸,摸着她干裂的唇,沙沙地说:“老婆,快醒醒吧。”
“水……水,好渴……”好像听到他的呼唤一般,舒舒的睫毛闪动着。
凌乔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些靠在他身上,拿着杯子慢慢为她喝水。
舒舒喝了水,感觉身子轻了些,眼皮也轻了些,慢慢睁开来。
“醒了吗?”
感觉是凌乔的声音,她往上一看,再熟悉不过的脸孔正对她微微笑着,不是凌乔还有谁,对了,她记得昨晚是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睡着的。
“老婆,醒了吗?跟我说句话。”凌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就这么趴在病床前。
“要我说什么啊?”
好似心中一块巨石落下,凌乔笑了笑,“你醒了就好,你昨晚发烧了一夜你知道吗?”
“难怪我感觉这么热……”鼻子塞着,说话有了鼻音,嗓子哑哑的,还很疼,“我还想喝水。”
“好。”
凌乔干脆将她抱起来坐着,这样喝水也方便。
“现在几点?”
“九点。”
“九点半是重症监护室探病时间,我得去看看我妈。”
凌乔捋着她耳边凌乱的头发,说:“想去监护室看你妈怎么不来跟我说呢?跟我一说,随时都可以进去。”
“那昨晚怎么不让我进去?我在门口守着,我很想进去啊。”
凌乔深吸一口气,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其他,就惦记着她的母亲,“昨晚看你脸色苍白,就想你休息一下,而且你妈刚急救完毕,她睡着,你也不好进去打扰是不是……我让林医生看着,一有情况就会给我打电话,没有电话,说明你妈现在很好,别担心。”
舒舒低着头,一闭眼睛眼泪就挂了下来,“要我怎么不担心?医生说我妈就这几天的事儿了,我就算不睡觉不吃饭我也要守着她,我还来不及尽孝啊,她就要走了,她是被我气的……咳咳,咳咳咳咳咳!”
凌乔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好好好,去看着去守着都随你,但你现在还在发烧,至少也得把这吊瓶给挂完了,行不?”
舒舒抬头看了看,还有大半瓶,也就一个多小时吧,她微微点头,“好。”心头压着很多伤痛与心酸,凌乔这般对她,或许只是因为可怜她吧,半年的夫妻生活,换得他一点点的怜悯,然后对她的谎言不再计较,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舒舒躺下来,闭上眼睛,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心痛得很,所有的苦难和离去都一来好了,让她一起痛,一起承受,以后再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心痛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