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芳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怕冲撞了皇上,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也因此,永芳到如今还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几乎是落针可闻。这让永芳越发的忐忑和紧张。总觉着这回不是什么好事。心里面揣测,这是不是她被叫到宫中的真正原因,就因为皇上要见她。皇上之所以要见她,会不会就是因为去年在佛堂杀人那件事情?如果真是因为这事,万一皇上问起来,她又该如何作答?永芳的脑子高速运转,想了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应对法子,但是究竟能不能用上,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开成帝盯着跪在地上的永芳,说道:“抬起头来。”
永芳缓慢的抬起头,趁机看了眼皇帝,是一个威严十足,气势逼人的老头子。那气势顿时让永芳将眼睛垂了下去,不敢再看。实在是气势有点吓人。开成帝目光锐利的打量的永芳,暗自嘀咕了两句,像,真像。这话除了站在开成帝旁边伺候的太监听到外,谁都没听到。
开成帝目光有点迷离的看着永芳,似乎是在透过永芳看着另外一个人。若是永芳此时抬头看一眼,肯定就能看出皇帝这是在思念,透过她在思念某一个人。可惜永芳并没有抬起头来,永芳跪在地上,姿势都不敢随意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开成帝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叫永芳,是武昌伯府长房的姑娘,生来便是不祥,后来到白云庵,师从静虚师太,去年才回到伯爵府。”
永芳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皇上说的是。”
“你在白云庵住了将近八年,如何?”开成帝问道。
永芳斟酌着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在白云庵八年,幸得静虚师太的悉心教导,这才让民女有所长进。”永芳有点忐忑,她不确定这样说,是不是妥当。很显然姑祖母静虚师太的身份很微妙,在这宫里面,姑祖母似乎不仅仅是个师太,似乎还有别的身份。永芳所知的信息太少,不敢胡乱揣测,就怕揣测错误,促使她做出错误得判断,从而说错话。还不如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依着本心来回答,这样子估计还更保险一点。
“听闻静虚师太佛法高深,很是有名,此话可是真的?”开成帝又问道。
永芳考虑了一下,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师傅静虚师太为人慈爱,处事公正,很是得庵里的人的尊敬。大家都很喜欢听师傅她老人家研讲佛法,大家都从中受益匪浅。民女年岁还小的时候就去了庵里,师傅怜惜民女,对民女很是疼爱。民女心中对师傅一直是感激不尽,心中当她是亲人一般。师傅不光是对民女如此,对别的人也甚是和蔼。大家心里都是真心尊重爱戴师傅她老人家。”
开成帝听罢,点点头,面色似乎变得柔和了一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朕就知道她会如此。同样这句话除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听到外,别的人都没听到。
开成帝看着永芳,“静虚师太年岁大了,不知如今身体如何?”
永芳心里微动,先是贵妃娘娘,如今又是皇上。这个问题,可不能像之前回答贵妃娘娘那般。永芳斟酌了一番说道:“师傅她老人家养生有道,身子骨还算康健。就是长期茹素,一到冬天,便觉着冷。”
开成帝听了,暗自叹息一声,接着表情一变,似乎是心里有了什么决断一般。过后,开成帝又问永芳,“听说你在成亲前三日,定国公府的小子死了。如今你那名声又多了一个不祥的,只怕前程也是没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永芳有点愕然,为何皇上会问起此事,永芳不敢马虎大意,小心的说道:“回皇上的话,一开始民女心中很是焦急,无助,慌乱。后来府中老太太和太太都在为民女的事情奔波,民女有感,心想即便前程皆无,至少还有疼爱民女的亲人。等将来若是在府中住着不合适了,到时候便住到白云庵去,陪着师傅一起,每日里送进念佛。”
“哦,你果真如此想?”
“民女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鉴。”
“你说你搬到庵里去住,去陪着你师傅。为何现在不去,一定要等到你在府中住不下去的时候才去?难不成你是嫌弃庵里条件太苦,这才不想去?”开成帝的语气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厉声质问。
永芳吓了一跳,这皇上的威严果真是了得,永芳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永芳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自小便没在父母身边成长,也不曾在父母身边尽孝,心里很是有愧。如今大了,终于有机会在父母身边,虽然时间可能不会太久,但是民女想着无论有多久,也该趁着这个时候,多陪陪父母还有老太太,也当是尽孝。等到将来,只怕这样的机会是没了,一想到这里,民女就恨不得那时间过的慢一点,能让民女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府中,陪在老太太和父母身边尽孝。至于皇上说到庵里条件太苦,民女曾在庵里住了将近八年,那里的一草一木,民女都十分熟悉。庵里的生活对民女来说不苦,只是孤寂了一点。”
听到永芳的回答,开成帝勉强点点头,过后又说道:“你若真的是如此想的,倒还算是个孝顺的姑娘。”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民女不敢欺瞒皇上。”永芳低下头,赶紧说道。
开成帝点点头,说道:“料你也没那胆子。以后你若是有机会,记得多去白云庵看望你师傅。对老太太,对你父母,你要尽孝。你师傅那里,你也该尽孝。不可忘了。”
“皇上教训的是,是民女疏忽了。”
“嗯,你记得便好。下去吧。”
“多谢皇上。”永芳感叹,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总算是顺利过关。出了屋子,永芳才发觉自己内里的衣衫全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很是难受。被风一吹,永芳忍不住打了哆嗦。
小内侍领着永芳往外面走,说道:“孙姑娘请走这边,奴才送孙姑娘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