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成狠狠掀了掀硬薄的灰色被子，扬起一股不小的灰尘：“没有臭虫，很好了，很好了。”
“大小姐，你讲究一点，你在宫里一定不是这样吧。”慕永有些恼怒，“对了，有的事你现在开始还要学着做。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他一撇嘴，目光透过眼镜带着些讽刺。
“你也好歹受过些教育吧，你阿玛教你说话这么难听？”德成不示弱的回道，“肯定是平时家里人逼着谦逊有礼惯了，现在来呈呈威风。”她特地加重了谦逊有礼几个字，显然把意思给扭曲了。
“我听不出自己说话哪里难听，你不是公主吗？说话怎么这么······”
“哦？好吧，你就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怎么样，好不好听？”
“亡国？！”慕永咬牙切齿的盯住德成，德成一愣，随后也感觉到失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了声：“真的对不起。”她的眼眶也正慢慢被泪水浸湿。
“不用，贼人当道，你说的可能就要实现了。看得出来，你比我还难受。你真的是公主吗？”慕永仔细看了看德成，她的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墨一般黑，水晶一般玲珑，周围长了一圈密密的睫毛。
“我们真的可以就这么离开吗？”德成抬起头，眼底丝丝缕缕的愤恨。
“那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慕永的心再次痛苦的缩紧了，“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是又能怎么样？就像东西被烧过，只留下了烟，我们······太弱了，这不是我们的错儿。这是一场噩梦，忘了吧，只能醒了再醉，祈祷永远都不再醒。”
“可能只有宫里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吧，他们也不指望我成为一个好公主。”德成轻叹一口气，但她转眼又快乐地笑了起来，“不过我读过很多书的。有古文，也有英文，我们这艘船是去英国吗？这样以后我也能做一个自由的英国女孩，喝葡萄酒，穿缎带和洋装。”她的声音里有哽咽，但她掩饰得极好。
“你说的没错，这真是个欢乐的时刻！”慕永的气与恨算是削减了一点点，“你喝过葡萄酒吗？真的很香醇？”
“只一点点，有一天几个英国使臣大概是看我穿的挺华丽，就很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可没有男人的味觉啊！更不懂得李太白之乐，只是觉得苦极了。”
“你们要喝葡萄酒吗？就在我的床底下。”门外传来一个带点尖细的声音，正是那口不纯正的中国话，德成一回头，穿着两个少年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个穿着件棕色外衣，另一个是一头优雅的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