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将孩子放到昏睡的女人身侧,扒拉开自己的背包,看到里边最后的一块巧克力,心里叹口气,这个虽然不适合孩子,也只能聊胜于无了。想着,又抓起那个做鱼的不锈钢盒子和手灯,也不看那几个男人,径直地向外走去。
既然刚才那个男人能给她找来水,她也一定能够找到。有了水,将巧克力溶化,也可以给孩子补充一些热量。
屋外夜色黑浓。山风吹过树枝,发出阵阵萧瑟的声音。
此时大概已经是黎明时分,夜风吹到卫慧身上,让她冷的缩了缩脖子。既然有这座房屋,就表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居住过。那么房子附近一定有水。她先用手灯在院子里照着看过,没有井。她只好走出院子,绕向房子的后方。她是迎着房子一路走过来,那个方向没有就近的水源。
天可怜见,卫慧很快的在房子后边发现了一个不大的由山溪汇聚成的池塘。她高兴地走过去,先舀了一盒水。看看自己手上仍旧沾着的血迹,方才记起自己满身的污秽。这对于有轻微洁癖的她来说,是不能容忍。也就是今天遇到的怪事,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些。如今面临着一汪干净的池水,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在坚持下去了。
下意识地回首看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这才放心地蹲下去,开始清洗自己脸上、手上、胳膊上的污渍。
清凉的池水泼到脸上,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她仔仔细细地清洗着每一根手指,借着手灯的光,剔除指甲缝隙中残留的污垢……洗了脸,又伸手扒扒头发,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真想跳到水中,将头发和身体也彻底的清洗干净。但是想想如此房子里那大小两条生命,再想想池水寒凉的温度,她不得不放弃想要洗个澡的欲望。
轻轻叹口气,甩甩手上的水,端起盛水的盒子,站起来,转身,却猛地看到自己身后矗立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压下下意识就要出口的惊呼,卫慧镇静一下,举起手灯,这才看清,站在她身后的是那个像他主子请示的男人。
莫名地,她的心开始狂跳。心中的恐惧比那个披风男人靠近时,更甚上许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男人探究地看着卫慧,冷冷地发问。
卫慧遏制住狂跳的心脏,尽量平静地开口:“我说过,我是一个医生。我走到这里,只是因为迷路。”
“哼,这篇鬼话谁信。”男人欺近一步,伸手想要钳住她的下巴,却被卫慧一侧头躲了过去,男人的手抓空,顺势捏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也同时欺上她仍旧有水珠滚落的咽喉,略一用力,卫慧只感到一阵剧痛夹着深深地窒息,同时从她的肩膀和咽喉处,一起袭来,她不自觉地张口想要呼痛,却只能变成被迫的大张开口,以努力地吸取更多的空气。
“说,是不是齐朔派你来的。”男人的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野兽般冷冷的光芒,呼出的温热,喷到卫慧的脸上,却让她感到仿佛一只野兽,正将它的獠牙伸向她的咽喉。弱小的她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只鹰爪下的兔子,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助。
他略略放缓了手下的力道,让卫慧缓了口气,接着追问道:“嗯?你的主子是不是齐朔。”
到了这种时候,恐惧到了极致,卫慧反而真正的冷静下来。她咬住下唇,制止住自己因为肩上的剧痛而就要忍不住逸出口的痛呼,勇敢地回视过去,直直地望进男人的眼底,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深处,冷冷地挤出几个字:“你怕了。”
“胡说。”卫慧的话彻底地激怒了暴躁的男人,他怒喝一声,握住卫慧肩膀的手掌猛地收紧,强烈的窒息感和剧烈的疼痛让卫慧皱紧了眉毛,被牙齿咬住的下唇,就像她的脸色一样惨白,一股淡淡的腥甜从齿缝见缓缓溢出……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胸腔仿佛就要炸开,窒息到极点的疼痛感,渐渐模糊……
“哐啷”一声,她手上一直紧握的盛水的盒子,掉落在地上,水溅湿了她的衣裤。这一瞬间的冰凉,让她就要迷离散失的意识,有了刹那的清醒。她下意识挥动挣扎的手,猛地碰到了挽着的袖口处的一个冷冷的锋利。
下一刻,卫慧毫无征兆地抬手,两个手指间夹着的一抹雪光,无力却异常准确地划向男人颈侧跳动的脉搏……
有熟悉的温热咸腥的味道传来……
卫慧只感到咽喉处的窒息,猛地消失,一口凉凉的空气,快速地灌进她的肺部,鼓起她的胸腔,她最后一丝意识,终于在这突来的放松下消散,就此沉入了沉沉的黑暗……
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卫慧,随着意识的抽离,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却被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接住,下一刻,她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陷入昏迷的她,没能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的卫慧,似乎刚刚结束一台大型的手术,整个身体都疲倦酸痛到了极致。她似乎睡了一个长长的好觉,半梦半醒间,却突然感到自己躺的床摇晃起来。
地震!
卫慧猛地惊醒,跳起来下意识地就要下床,往外冲--“咚。”的一声,她的头狠狠地撞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一阵疼痛传来,让她倏然捂住头,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刹那,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也记起自己经历的种种。
“嗯……这位姑娘,您醒了。”一个女子低低的声音,伴随着新生儿微弱的哭声在她身侧响起。卫慧侧身,这才看清,自己如今身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唯一的出口也被厚厚的毛毡遮盖住。不过依据这摇晃的样子,和外边传来的塔塔马蹄声,她判断,她们正坐在一辆马车之上。而她身侧说话的女子,正是那日她接生的产妇。她的怀里正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
已经略略平静了心情的卫慧,又记起自身的处境,看看仍旧晃悠的车厢,心下却仍旧惦记着孩子和产妇的安全,不由得也小声问道:“孩子吃东西了么?你呢。”
“多谢姑娘惦记……”妇人话未说完,声音一哽,似乎已经垂下泪来。卫慧一时有些无措,也为这母子二人的处境担忧,却强作镇定地安慰:“别哭,刚刚生完孩子就哭,对身体不好,还容易让奶水下不来。”
说道这里,卫慧突然意识到奶水的问题,赶忙又问:“你的奶水下来了么。”
“唔,没有……”妇人虽然已经身为人母,听卫慧如此直白的询问,还是红了红脸。卫慧心里叹息,这当母亲的这么个精神状态,又没有很好的营养,奶水怕是困难了。
她这里黯然着,却听妇人又轻声道:“奴家已经吃了些东西。孩子……孩子也吃了几口稀粥。”
“那就好。”卫慧放下心来,随即问道,“这是到了哪里。”
“已经走了快一天了,奴家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妇人说着,顺下眼睛看着怀里睡熟的婴儿,神色随即黯然。
卫慧张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说起。此时她已经适应了车厢里的光线,看看妇人怀里的孩子,皱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儿,哭的声音嘶哑微弱,仿佛这个幼小孱弱的小小生命,下一刻,就会消逝。
她伸手抚上孩子的额头,触手的滚烫,让她心里一揪。这个孩子居然发烧了?随即,她想起自己昏睡,包裹和医药箱不知在哪里?
焦急地转身,让她一喜的是,她的那些东西正放在车厢的角落,医药箱上的红十字是特殊材料,正在暗沉的空间里,发着荧光。卫慧顾不得多想,伸手拿过医药箱,举起手灯,打开包裹孩子的披风,察看了孩子的脐带,那里似乎有些略略的红肿,却没有什么大碍。那么孩子的高烧,想必是刚刚出生受了风寒,感冒了。
想到此,卫慧又细细地给孩子做了个简单却尽量详细的检查。确定了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这才略略放心。
她取出一支青霉素,消毒,抽进针管,转身,看到妇人眼中忐忑恐惧的眼光,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不是在医院,而且,看这些人的穿着竟然似乎是古装。那么,她们是不是没见过肌肉注射?
想到此,卫慧对着妇人微笑着解释道:“夫人,孩子发烧了,必须尽快用药治疗。我这是给孩子用药,但是因为可能有过……”
卫慧说道这里,突然想起,她们没见过肌注,那么也应该不知道什么是青霉素过敏吧?唉,略一思索,卫慧才继续说道:“孩子太小,我怕药物他受不了,需要先在夫人身上做个试验。确定孩子的用药安全,才能给孩子用药。”说到这里,看着夫人眼中的防备和恐惧稍稍减轻了,卫慧才艰难地继续解释道:“可能有一点儿疼……夫人,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