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坐了一个梦,自然不再纠缠梦境的是是非非。
但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就在心里听得那个让他敬畏道极致,甚至闻之就心惊胆战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神使莅临,莫呼尔、巴伦台、鲁克沁三部,恭迎!”
他信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转瞬,他就反应过来,急忙取过衣裳,匆匆穿戴,迎出帐去。
他信虽然对一个女人但当神使有些不以为意,但戒惧与娜仁托亚神鸟的威势,他还是不得不疾步从大帐中赶了出来。
自从发生了神鸟火焚莫呼尔、鲁克沁部可汗之后,他信行事甚为低调,一般扎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大帐中议事或者独自沉思,极少外出,故而帐外护卫的兵士们,也很自然地松懈了很多。
当他信步出大帐,就看到帐外的护卫们,虽然还在各自的位置上,却正或蹲或躺地靠在大帐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甚至,有一个远离帐门的护卫,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想必睡得很是香甜了。
护卫们正被温煦的阳光照得浑身舒坦,猛地听到帐门处有动静,转头看去,俱是大吃一惊。他们的可汗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
众护卫猛地站起身来,挺立在各自的岗位上,却因为对即将降临的惩罚的恐惧,又都低下头去,不敢抬头正视。只有那名睡熟的护卫,仍旧流连在梦乡之中,不知身边危机骤起。
不过,他信并没有因为这些失职的护卫大怒,而是惊疑不已。
看样子,那个让他惊惧不已的声音,这些护卫们都没有听到!
难道是自己思虑过重,惊惧太甚,产生了幻听?
他信暗暗自问。
但片刻,他就确定方才心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清晰非常,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可,为什么帐外这些护卫们没有听到呢?
他信并没有犹疑太久,只是片刻,那烈烈燃烧的火焰带来的惊惧,就让他信做出了决定。既然自己也不敢保证没有听到,那么就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了。
他信也没有理会站在身边的护卫,而是越过几个护卫,大踏步地走到那名仍在睡觉的护卫身边,停下脚步,略略注视片刻,就抬脚对着那蜷缩的身体踢过去。
“哪个混蛋……呃……可汗?啊……小的不知道是可汗……不……可汗饶命……可汗饶命……”
那护卫猛地被人才睡梦中被人一脚提醒,顿时破口大骂,只不过,一句还没骂完,就猛地看清自己身前站立的是谁,自然也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霎时惊恐不已。这样的情况,就是将他砍了脑袋也不过是可汗的一句话而已。
“起来吧!”听到他信淡然的声音听着虽然谈不上温暖和蔼,却也并没有多少森冷的杀意,那名护卫略略安了安心,又哆嗦着趴在地上给他信磕了几个头,方才爬起来。他的脸上由于刚才惊吓流出的涕泪,混合了泥土灰尘,狼狈不堪。其他的护卫见这个睡觉的可汗也没有治罪,心里也是安定了不少,猛地看到这个人的狼狈之相,笑意泛滥,却碍于可汗仍旧站在眼前,不得不努力地克制着笑的冲动。但终有几个人没能控制住,哧哧地发出几声轻笑来。
他信也看到了像花脸猫的护卫的狼狈样,被诸事郁塞的心,也难得地轻松了嘴角也难得地略弯了弯,抬腿又踹了护卫一脚,呵斥道:“带上一个小队,去营外巡查一圈,即刻回报!”
能混进可汗亲卫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榆木疙瘩,他信这一脚虽然痛的他直咧嘴,可也真正地放下心来。他干脆借着他信这一脚,借势又摔了一跤,随即听到可汗呵斥,反而能够快速地爬起身来,跪伏着爬到他信身前,叩头接令,随手一指,叫上十几个护卫,牵了马,直奔营外奔去。
就在他信犹疑自己是否幻听之时,卫慧确实已经来到了叛军三部的营地外。
今日,卫慧仍旧穿着一身洗得很干净的半旧月白衣衫,鉴于骑马行动方便和卫慧的习惯,她极少穿裙。但,卫慧身上的衣裳,也不完全是这个世界的男装长袍,而是,经过她自己改良的版式。一身长衫穿在身上,反而将她略显清瘦的身影衬托地更加清丽飘逸。
就在那名护卫带队奔向营外之时,呼特海和沃锲也分别带领着一队人马奔到了营地外。
在看到对面那十几骑人马和为首的白衣女子之时,呼特海和沃锲同时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空。当他们确定天上没有那团火红色的云彩时,紧绷的神经方才略略放松了些。
草原上的男人本就粗鲁豪放,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将士,又都没有听到神鸟的宣召,也大部都不知道昨晚那一队狩猎者的下场,自然不会将眼前这名清丽的女子与他们心中畏惧至极的神使联系到一起。
故而,不等呼特海和沃锲出言约束,众人已经啧啧艳羡着,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这如此水灵的女人抢到自己手里。
卫慧自然听得到这些人口中不干不净的话,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人眼中的淫邪目光,但都被她选择性忽视掉。
她的目光望着这两只队伍的为首之人,偎在她颈侧的赤璃已给她介绍了二人的身份。也对她讲述了这两人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卫慧自然知道,要想免去这场战争,面前的两个人是为重点。
见卫慧端坐在马上,不语不动。莫呼尔和鲁克沁部的两队将士,有人沉不住气了。
就听呼特海身后一名彪形汉子高声嚷道:“哪里来的女人,竟敢擅闯大营?”
随着这声暴喝,两队兵士也纷纷叫嚷:“快快下马,否则,莫怪我手中的弯刀无情!”
另外还有些佯装惜香怜玉者,竟然高声吆喝:“妹妹,别糊涂,赶紧过来,哥哥保你无事!”
听着乱纷纷的叫嚷声,呼特海和沃锲本想制止,却都瞬间改了主意。既然那只神鸟未曾跟随,这个女子是不是神使,自然也不能威胁到他们什么,不妨让手下这些人出言,也当试探试探对方。
卫慧心里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有怒不敢声张的样子,似乎想要开口申斥,却终是没有胆量开口。
那些人见她如此模样,更是猖狂地喧哗。就连呼特海和沃锲也几乎就要推翻先前自己的推测,觉得这个女子完全与那些逃回来的人描述的冷血修罗女不是一人。
呼特海抬抬手,止住身后兵士的喧哗,驱马上前几步。虽然这个女子的衣着非草原服饰,但呼特海还是认得出,她身后的那十几名护卫穿的可是骏律可汗近卫的服饰。所以,这名女子的身份,也绝对不是普通的牧民,更不可能是一般的大楚女奴。
故而,他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形象,右手扶在左胸处,施礼微笑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不知是哪里的风,将你带到我们莫呼尔的营帐之前?若是你迷了路,莫呼尔的勇士,愿意为你指明方向。若是你无处可去,莫呼尔勇士的帐篷,愿意为你敞开。”
卫慧似乎犹豫片刻,方才回了一个生疏的礼仪,开口道:“这位勇士,我从骏律来,本想欣赏草原的美景,却不想被大营阻住了去路。可否能够为我让开一条道路?”
卫慧这句话,说的可谓极其大胆。若是一般女子说出让人家大军为了她的出游让路,这无异于异想天开。但听在呼特海和他身后那些兵士的耳中,却完全是两个意思。
那些兵士听得这话,立刻觉得,这个女子只是长了一副好模样,心智却是傻的。不然,她怎么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
呼特海却心生疑窦。这个女子开口就让他让路,如此大口气,难道真的是神使?
就在他们迟疑间,就听得卫慧再次开口道:“不知这位勇士,你们不顾草原的安宁,大军来到骏律,究竟为了什么?难道,你们忘记了,这个美丽的季节,正是放牧牛羊的最好时光么?难道,你们想要让这片美丽的草原,被鲜血浇灌,被烈焰炙烤么?”
这几句话一出口,已经不单单是呼特海心生惊疑,就连沃锲,也终于听出来对面这个女子,绝非迷路的羔羊,说不定,也会是一只隐忍的狮虎。
但是,那些兵士们没有他们这样的觉悟,本来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因为自己的道路受阻,就想让二十万大军迁营为她让路,已经感到无比的滑稽,及至再听到这个女子竟然开口指责他们无端兵临骏律,更是感到好笑无比。
虽然,他们来到骏律的目的早已经在遇到娜仁托亚之后,自己部落的可汗被焚身之后,就由攻占灭族抢掠改成了拜见神使,但是,他们心底那种想要抢掠的心还不死,他们还暗暗盘算着,若是有一线希望,他们还是想手握弯刀,冲进骏律,把那些肥壮的牛羊和女人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