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再次进入了隔离状态。
这一次,由于赤璃带去了卫慧的预防药方,二十一人回到竹寮村,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霍乱症状。
但是,卫慧为了保险期间,还是将他们隔离在了那个偏僻的小院里。
她每日观察的同时,还给他们继续服用一些调养的药物。小舞家里存的肉干有了用武之处。那些人在大月和回来的路上,他们几乎不敢碰什么食物,当他们跋山涉水地返回家园,虽然没有染病,身体却很是虚弱,一个个正当壮年的汉子,已经是瘦骨嶙峋,皮包着骨头。
尽管如此,整个竹寮村的人们,还是欢天喜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愉。特别是这些归来者的家人,更是放下心中的担忧和恐惧。
当然,竹寮村的村民,对于卫慧的崇敬则又深了一层。
十日之后,隔离解除。
当晚,在村子的打谷场上,全村人聚集到了一起,为这次劫后余生欢庆。
夕阳刚刚隐没在山峦之后,太阳的余光,照耀着天空中的云朵,红彤彤、金灿灿,霞光万丈,仿佛也为这欢庆的夜晚,添上一抹喜庆。
卫慧和烈带着霁朗,连阿黄一起,都被村民们簇拥着,由巴訇亲自邀请,来到打谷场上。
打谷场中央,孩子们早已经架起一堆干柴,篝火点燃,熊熊的火光,代替了天边黯淡下去的霞光,照亮了整个打谷场,照亮了每一张欢喜的笑脸,也照亮了村民们的心房。
篝火上,野猪、狍子、野兔、山鸡……等等野味儿架起来,火苗舔着架子上的野味,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响。
山芋、莴笋、野菌……等等也被贪吃的孩子们,串成一串串,在火苗上烧烤着。
各种清香混合了浓郁的烤肉香味儿,在欢快的人群中弥漫。
妇人们端上各自拿手的好菜,送上各自家里酿制的米酒。
巴訇端着第一碗米酒,双手奉到卫慧面前,恭敬道:“尊敬的神医,请接受我代表真个竹寮村敬上的一杯美酒,感谢你,挽救了我们整个村庄。”
卫慧含笑接了,爽快地一饮而尽。
甘冽香醇的米酒,喝了一碗又一碗。
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孩子们围着篝火扭扭摆摆地跳起了欢庆的舞蹈。渐渐地,年轻的女子后生加入进去,再后来,所有的人,都围着篝火跳舞、歌唱。
歌声、欢笑声,响彻云霄……
欢歌热舞之中,整日懒洋洋地贴俯在卫慧手腕上的青龙,却异常地上下游动起来,与霁朗一起在人群里欢闹的阿黄更是一口将霁朗叼起,甩到背上,走回到卫慧的身边。
本已有些酒意的卫慧,被心底几个同时响起的声音惊醒。她收拢神识,凝神静听--
欢歌笑语掩盖下,遥遥地马蹄声,踏破夜空……
她手臂轻扬,赤璃如一道带火流星,直冲天际……
卫慧行动的同时,烈已经将霁朗背负到了身上。
只见赤璃如流星升空,升到高空之时,却隐匿了光芒,红色的身体,若非烈和卫慧视力非凡,早已经不能视及。
看着赤璃在高空盘旋一瞬,再次急坠而下,卫慧与烈已经不着痕迹地站起身来。
赤璃落入卫慧手中,身形还未停稳,卫慧就听到心底响起那个一贯娇媚的声音,稍稍有些急促道:“主人,西方数十骑飞马驰来,距此不足二十里。”
“哦?”卫慧低应一声,眉头微蹙,转目望向身旁的烈。
竹寮村地处偏僻,距最近的小镇也足足有二三十里路。那批人深夜奔驰而来,若只是赶路的话,那不用说什么,若是他们有所图谋而来,说他们仅仅为了竹寮一个小村,或许有些牵强,但是,他们既然要路径竹寮村,只怕竹寮村就要面临着另一场新的浩劫。而且,这一次比瘟疫的来势更加凶险。
瘟疫有卫慧在,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但是这群人究竟如何,就连烈的心里也没有底。
毕竟,烈的武功再高,保护一两人逃脱尚有可能,若是让他保护竹寮村百二十人从那数十铁骑之下逃生,却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交流之下,卫慧点点头,径直走到巴訇身边,对已经有些不太明白的巴訇大声道:“巴訇!”
巴訇已经喝得满脸赤红,正笑眯着眼,望着场中的青年孩子欢笑,听到有人呼唤,有些茫然地回头,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找了半天,方才看到卫慧站在他的面前,他咧嘴一笑,握住卫慧的手,动情道:“仙子,这次竹寮村能渡此劫,实在多亏您妙手施法,竹寮村才能有今日的欢聚啊……您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就是小老儿死了,后辈们也会永远感念您的似海恩情啊……”
巴訇叽里咕噜地说着,也不知道说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始终抓着仙子的手,表达着他的满腔感激。至于,这位仙子为什么拖着他离开打谷场,又为什么将他带到村后的密林,他则不得而知,也没有精力考虑。
不久前还是人声鼎沸,喧腾欢闹的打谷场上,只有一堆尚未燃尽的篝火,还在哔哔啵啵地燃烧着,火堆上架着的野物,还没有吃完,却也被遗弃在了那里,任由火苗一点点烤干、烤焦,整个打谷场周围,弥漫着一股肉类烧糊的焦臭,让人恶心欲呕,也让人感到阴森诡异。
乌托率众驰进这座小小的山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场景。
去冬,契单草原暴雪成灾,草原牛羊冻死冻伤无数。契单草原的雪还没化完,牧民们已经饿了肚子。
契单草原本就是游牧之民,最擅长的就是在草原奔驰,但也对大楚的富庶繁华艳羡已久。
往年,契单人自己的牛羊膘肥体壮,又加之与契单相邻的济州、陈国边境守卫森严,契单人才不兴劫掠之心。如今,眼看一族之人就要饿死,陈国和济州又双双全副精力备战,竟同时忽略了契单这头假寐的草原狼。
乌托的部族紧邻济州,虽然气候相对温暖,暴雪的影响较轻,但看着别的部族轻易掠获回去的粮食、美女、财富,他们也坐不住了。
这才由部族最强壮的勇士乌托,带领部族的男儿们,直奔济州。却没想到,绕行过边境守军之后,他们昼潜夜行,奔驰了两日,居然只不过劫掠了几个小小的村庄。虽然也有几个女人,还有一些粮食,却连一点儿珠玉黄金等财富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不能不让一伙草原狼失望的同时,也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今日,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一个山村,远远地他们就闻到了烤肉和美酒的香味儿,众人正高兴终于找到一个富庶的村子,却不想,进的村子才发现,整个村子人去屋空,连个人影也没有一个。
乌托阴沉着脸,看着几个愤怒地将火堆抛洒到稻草垛上的男人,并不出声阻止。
他知道,这些彪悍的勇士,连续两夜没有斩获,心中郁闷。所以,他不觉得他们的发泄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若是这一番发泄,能够平抑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也是不错。
狂奔半夜的马匹,喷着粗重的鼻息。
马上,乌托却是端坐,凝目,沉思。
看眼前的样子,这里不久之前,还有过一场欢聚的宴会。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行动极其隐蔽,就连济州边境的守兵都没有发觉,这个村子的村民又是怎么早早察觉,躲避开来的呢?
对于生长在草原的人,除了骑马之外,另一个人人精湛的能力就是觅踪追寻。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在草原上寻找走失或者被狼群叼走的牲畜练就的。当然,这其中也是在狩猎中学会的。
他的身边,还有十几人冷静地端坐马上,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疯狂发泄。
乌托凝目片刻,手一挥,冷声低喝:“寻!”
十几名勇士瞬间分散开来,向着打谷场各个方向搜寻开去。
打谷场上的脚印错综复杂,难以分辨,但是周边茂盛的草丛,对于这群习惯了在草原中侦察踪迹的人来说,却是简单异常。
不多时,已有三人相继来报,在打谷场的北、西、东三个方向,都发现人刚刚踩倒的青草,看样子,应该是数人顺此隐入山林之中。
按说乌托派人四下搜寻痕迹,如今找到了痕迹,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此时的乌托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感到方才压制住的怒火,瞬间高涨起来。他甚至也想像那些到处放火发泄的男人一样,疯狂发泄一番,但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这三个方向,其实就是竹寮村背对的三面环山,山上俱是茂林密布,漫说十几个人躲进去,就是几百人藏进去,只怕一时也难以搜寻。
更何况,村民从三个方向同时撤退,这让乌托他们追也无处可追。
要知道,他们此次突袭劫掠,不过四五十人,如若再分成三份儿,那每一份儿不过十几个人。长久在草原上生存,却不代表乌托不知道山野密林的凶险。这十几个若是在草原上,还有精湛的马术和射技一搏,在密林中,行不得马,箭也不能畅快使用,哪里还能体现他们草原勇士的威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