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史端着晚膳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幻如凝急切后失望的神情。
“皇后,您的晚膳。”卫史恭敬的道,没有多问。
“放在那里吧,我吃不下。”已经两顿未进滴水的幻如凝仍是是那句话。
“皇后,您一天为吃东西了,您的身子会吃不消。”卫史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现在不想吃啊。”幻如凝本就烦躁的心轻易就燃起了怒火,她怒道。
卫史不语,只是低垂着眼,笔直的站在那里。
幻如凝又是气怒,又是无奈,“你放在那里,我等会吃可以了吗?”
“皇上吩咐了,属下必须看着您吃完才能离开。”卫史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回来了?”小手一紧,幻如凝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透漏了皇上离开的消息,卫史淡漠回道,“皇上还未回来,不过皇上离开前已经交代了属下。”
幻如凝心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担心吗?还是失落?他应该会安全回来的吧?
这一刻,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他对她而言,比魅更加重要。
“真是不懂灵活应变的笨蛋,也只有皇上才会要你这种属下。”一道轻快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随心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白天的冷肃似乎是另一个人。
“随心……”幻如凝迟疑的开口,对她似乎有些畏惧。
“皇后,怎么没用膳啊?”随心一脸平常的笑颜,在走过卫史的身旁时,快速的抢过他手中的晚膳,竟偷袭成功。
卫史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只是放下了手,也没有要夺回晚膳的痕迹。
“皇后,来,吃晚膳了。”随心也不多想,笑眯眯的将晚膳放在床头旁,为她布好了菜,才将碗递给她。
“随心,你说过,晚上……”幻如凝看了卫史一眼,然后小声提示。
“皇后迫不及待了吗?”随心暧昧的冲她眨眨眼。
“我……”幻如凝张了张口,但无法反驳。
“现在可不行,看吧,那个大块头还在那里呢。”随心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模样,眼角不怀好意的瞥向卫史。
幻如凝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朝卫史道,“你退下吧。”
“是。”虽然明知道随心不安好心,但卫史竟什么话也不多说一句,便恭敬的应声,退了出去。
随心眼底滑过丝惊讶,低垂思索了一会儿,才了然的勾了勾唇。
呵,原来如此。
“现在可以了吗?”幻如凝小声问道,不知为何,心跳得那样快,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不行。”随心送上一个完美的笑颜。
夜更加暗沉,明亮的白月已经升至头顶,穿着白金盔甲的幻郇孑才率领着大军迟迟而回,红色的披风在他的身后飘扬着,辉映着月光。
“皇上。”守门的兵将立即打开军营的大门,恭敬的退至营门两侧。
幻郇孑面无表情的策着马走进了军营,月光静静的洒在他冠玉般的俊容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憔悴。
“大家也都累了,都去歇息吧。”无声的跃下马,幻郇孑淡淡的朝身侧的将军交代,然后独步离开众人的视线,却不是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而去。
几位将军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然后散退了士兵们。
“睡了吗?”果然,幻郇孑是来到幻如凝的营帐外,压低了声音,问着卫史,但黑眸却是盯着帘子。
“皇后已经睡下了。”卫史也放低了声音,拱手回道。
“是吗?”幻郇孑勾起抹苦涩的笑,疲惫的心不知为何有些酸楚。
他在奢望什么呢?又期待着什么呢?眼底蔓延着黑暗的痛,有些深沉,也有几分寒冷。
静默在冷风中扩散,许久,幻郇孑才开口,又问道,“药服了吗?”
“随心姑娘已经给皇后敷药了,内服的药,属下也遵照皇上的吩咐,放在了皇后的药茶里,让皇后服下了。”
“是吗?”再次静默。
“皇上,您要进去吗?”卫史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探问道。
幻郇孑张了张唇,却又苦笑着闭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的摆了摆手,“不要打扰了如儿。”
只是,他没有料到,在他转身的下一秒,营帐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一双清澈的眼睛在缝隙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幕下。
“看吧,他才刚出战回来,第一个挂念的还是你。”随心凉凉的说道,捡起颗开心果丢入了嘴里。
幻如凝轻轻放下布帘,滚动着轮子回到她旁边。
“喏。”随心大方的将盘子递给她,但她什么胃口也没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这就是你让我看的东西吗?”
这能够证明什么呢?最多只能说他对她有心罢了。她勉强自己不去在意。
“没心肝的小女人,这次你又猜错了,我要带你看的可比这刺激多了。”随心眉心一蹙,似真似假的斥骂。
但幻如凝却敏感的察觉到,她的话语里藏着丝怒。
为什么随心如此愤怒?难道随心也喜欢上他了?她的心“咚”地一下沉到了谷底,突然觉得,随心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
随心似有所觉,又似什么都不知道,故我的吃着开心果。
一刻钟后,随心终于放下了盘子,不由分说的背起幻如凝,“好了,时辰到了,走吧。”
“去哪?”幻如凝有些反应不过来。
“去了你就知道了。”随心嘿嘿的笑着,笑容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只见一条重叠的黑影快速的从营帐里飘出,消失在夜幕下。
训练有素的银骑兵们竟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有卫史的眼似有所无的瞟了眼黑影消失的方向,然后眼底再无波澜。
“皇上,水已经好了,请您进去沐浴吧。”幻郇孑的营帐内,伺候他的银骑兵从屏障后走出,道。
幻郇孑不语,但银骑兵已经明白了意思,退了出去。
幻郇孑沉默许久,才徐徐的起身,穿过屏障,看着褐色的药水,恍惚中看见了幻如凝娇俏的笑颜,勾了勾唇,才抬手,脱下外裳。
幻如凝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猛地回头,愤怒的看着随心,以眼神控诉道,你带我看的东西,就是看他沐浴不成?
随心扔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来,便闲适的一个翻身,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
皇后看自己的丈夫沐浴当然无所谓,她可不敢背一个偷窥皇上的罪名,不然不知道会被他整成什么样子。
幻如凝拧着眉,小脸绯红,想要移开视线,却做不到,当她看着幻郇孑退去了上衣后,那满身的伤痕教她心惊,但胸前那道格外深刻的疤痕却让她的心陡凉,有些闪神,不知为何,心剧烈的抽痛起来,就好像那道疤痕是划在了她的心上。
为什么她会有感同身受的感觉?难道这便是随心让她看的?她偏头,无声的看着随心。
随心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没有回头解释的意思。
水声响起,幻如凝反射性的望去,看着幻郇孑坐在浴桶里,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他,微湿的发丝在水面上散开,竟让她心一紧,有种被诱惑的感觉,那一刻,她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危险的魅惑。
但渐渐的,她的双眼越睁越大。因为他的长发,竟从发根,一寸一寸的变成了白色,直至发梢。
幻如凝倒抽一口凉气,即使极小声,却还是被闭目休息的幻郇孑察觉到了。
如野兽般阴残冷酷的双眸倏地睁开,他低喝一声,“谁?”身子已经从水底旋转飞出,只是瞬间的功夫,已经卷起屏障上的内衣披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幻如凝的方向直袭而去,招式格外的凌厉,似要置人于死地。
不知是被发现,还是因为他阴戾的神情,幻如凝“啊”地一声,跌倒在地上,幻郇孑已经冲破了营帐,就在那凶猛的掌势即将打在她身上时,他看清了她的容颜,他大惊,掌势猛地一转,在空中翻腾了一圈,落地,一股腥甜直冲而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
“如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幻郇孑却顾不上自己,快步来到幻如凝的身边,神情又怒又惧,他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惧怕自己刚才那掌差点打在了她身上。
幻如凝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怔怔的看着他,苍白的俊美容颜上还挂着血痕,白色的银发飘扬在他的身后,盈盈的月色在他身上扑上一层神秘的光晕,带来说不出的妖魅。心被狠狠的震撼,说不出的心悸在心底蔓延。
刚才,他就好像夜幕里的鬼刹般,凶猛而阴狠,就像什么都不在他眼底般的无情,而现在,他却紧紧的抱着自己,那样的焦虑而恐惧。
幻郇孑却突然骇惧的别开了脸,颤抖的将她放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不知觉间抚上了他的银发。
“对不起。”幻如凝道歉,心剧烈的痛着,不知是为他的新面貌,还是因为他的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