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棺材过来?会是谁?是来者不善,还是……
那名士兵显然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骇出一身冷汗,半响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小人不知。”
他完了,竟然为一个不知身份的人来通报。
“什么?”幻郇孑猛地抬眸,犀利而冷冽的黑眸笔直的望去,虽然神色不变,但气息却隐隐辐射出危险的冷冽感。
“皇上恕罪,因为那个人持有您的令牌,所以……”那名士兵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苍白的脸色如白纸,冷汗湿了整个背。
“抬着棺材……又持有朕的令牌……”幻郇孑喃喃的低念着,思忖着,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
难道是她?
正安稳的躺在他腿上昏昏欲睡的皮皮被这一快速的动作摔在了地上,惊醒过来,漆黑的双眼带着点点水光,委屈的嗷叫着。
可是,幻郇孑却没有看皮皮,他颤栗的眸子闪动着,身子因激动而轻颤。他想要立即出去看看,可是,脚才迈出第一步,就收回了,因为心底的那一份胆怯与不确定。
“立即让他们进来。”挣扎良久,他才扬声下令。
那名士兵虽不解幻郇孑突来的激动,但他明白那些人应该是皇上的人,所以立即起身,动作迅速的退了出去。
幻郇孑已经坐不住了,直到他不小心踩到了皮皮的尾巴,他尖锐的叫声才唤回了他的理智,也唤起了他的注意,他抱起皮皮,“皮皮,对比起,朕伤到你了。”
皮皮委屈的低嗷着,黒幽的大眼里闪动着泪光。
“对不起,皮皮,可是,你知道吗?朕最爱的人马上就要回到朕的身边了,她现在时什么样子呢?她还愿意见到朕吗?”幻郇孑淡淡的说着,再次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皇上,人来了。”直到银骑兵的声音响起。
幻郇孑反射性的望向帘门,不自觉间屏住了呼吸,帘子缓缓被掀开。
“皇上,好久不见了。”一名戴孝的娇小女子走了进来,笑眯眯的朝幻郇孑打着招呼,却是随心。
眼底的星芒瞬间熄灭,幻郇孑眼底滑过丝失望。
随心露出抹鬼精灵的笑,然后回头朝外面喊道,“来来,小心点,将棺材抬进来。”
“不能搬。”守在营帐外的银骑兵统领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的营帐内不能有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存在。”
“皇上。”随心立即望向幻郇孑。
“无妨。”幻郇孑冷漠的开口,抱着皮皮回到了自己的石椅上。
外面的那些搬工们立即将一口棺材抬了进来,听从随心的指挥,极为小心的摆在了幻郇孑的营帐内。
“朕在想,也只有你才会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直到旁人都退下了,幻郇孑才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在即将出征的清晨,送来一副棺材,看来她还真懂得去破坏禁忌。
“哈哈,随心我不过是小人物嘛,怎么敢和皇帝陛下您比呢?”随心笑盈盈的说道,不疾不徐的说道。
若真要说惊世骇俗,她想,皇上做的事那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惊世骇俗啊!
幻郇孑挑了挑眉,懒得和她耍嘴皮子,直接问道,“人呢?”心不由得紧了起来。
“嘿嘿,放心,人我给你带来了。”随心笑嘻嘻的说着,冲他眨了眨眼,“而且就在这里哦。”
就在这里?幻郇孑拧起眉,这里就只有他、她和……
“棺材里?”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脱口而出,“你竟然把她放在棺材里。”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抬一个棺材过来啊,很累的呢!”随心嘟囔着嘴道。
隐忍住满天的怒火,他快步走下石椅,朝棺材走去,心因激动而澎湃着。
随心笑眯眯的看着幻郇孑失控的模样,怪不得人家都说,恋爱的人都是傻子,看来还真是不假,连幻郇孑这样一个男人都变得傻头傻脑了,何况别人?
幻郇孑站在棺材旁,看着它许久,但伸在半空的手却怎么也再无法前进。
随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心的伸出手,运力推开了棺盖。
当棺盖缓缓在幻郇孑眼前滑开,一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映入他的眼里。
当棺盖缓缓在幻郇孑眼前滑开,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映入他的眼里。
躺在棺材里的女子,有着一张糟糕到极点的脸,浮肿的青白色脸上布满了一个个青紫色的毒瘤,有些还开始溃烂,散发着一种恶臭,面容已经模糊。可是,再怎样的面貌模糊,一个爱了十几年的爱人,又怎么人不出来呢?
或许说出去会让人觉得可笑吧,他连弑父、杀君、篡位都不惧怕,却惧怕着一个弱小的女子,他期待着重逢,却也惧怕着重逢,他其实也会怕的。
眼圈微微泛红,点点泪光无法控制的快速在他眼底蔓延,他的心在颤,他的唇在抖,他的眼眸战栗着,半响才发出一丝艰涩的声音,“如儿……”
他伸出手,轻轻的碰上她的肌肤,对她脸上的溃烂视若无睹。可是,当他颤抖的手碰触到她冰冷的肌肤时,他陡然瞠大了双目,下意识的探向她的鼻息,身子如被雷劈中般,僵硬。
怎么会没有呼吸?怎么会这样?晴天霹雳也无法形容的感受,幻郇孑只觉得他的天地在那一刻塌陷了,所有的一切都粉碎成片,他甚至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如儿死了?再次见面,竟是阴阳相隔?
守候在外的众将军闻声大惊,面面相觑,不安极了。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银骑兵们仍是淡漠的站在营门外,只是新的银骑兵统领魏史的眉间却不由得浮现几条极浅的褶皱。
不是故意去偷听,或许那些将军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还有那道震耳欲聋的吼声,但以他们的耳力来说,里面的声音他们是完全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看来,皇后是出事了。
思索着,他起声道,“各位将军请移步。”
若是里面的话被他们听到,恐怕是要被灭口的吧。
众将军立即点头,有种逃脱的松气感,忙不迭的仓惶跑离。
太好了,若是皇上发起飙来,他们就是首当其冲了。
随心眨了眨眼,惊叹的看着幻郇孑。
男人发起狂来,果然不是一般的恐怖。
但下一秒,她就没法那样轻松了,因为幻郇孑猛地回身,布满了血丝的眼底散发着绝望的死芒,死死的盯着她,如野兽般用力的嘶吼着,“你对如儿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声音因压抑的颤抖而微微变调。
“皇后没事啊。”随心也不免一阵心惊,忙涎着脸道,“只不过是皇后不会武功,南国又戒备森严,不准人出城,为了躲避宝象的人,所以我就给皇后服用了……”
随心的解释还未说完,就被幻郇孑暴烈的怒吼打断,“是你,竟然是你!”他阴冷的黑眸死死的瞪着她,满眼的仇视,身子因为太过悲痛而轻颤着。
她竟敢,竟敢伤害他最珍惜的爱人至此。
随心微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眼底那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痕迹。
不会吧?难不成皇上真发疯了?还要拉她陪葬?随心在心里叫苦不迭,但她反应迅速,袖下的手一收,下一秒,她的指尖出现一颗玉白色的药丸。
“皇上,你听我说完啊。”随心面上则是安抚的笑容说着,却是为分散着幻郇孑的注意力,然后在他缓缓的移开一步时,将药丸弹进了幻如凝的嘴里。见药丸融入了幻如凝的嘴里,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随心,朕不该信任任何人的,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任的。”幻郇孑徐徐的说着,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与表情,却给营帐带来莫大的压迫,他缓步朝随心走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除了自己外,没有任何人是可以信任的,只会被背叛。
“皇上,冷静一冷啊。”随心余光不断的撇向棺材里,心里更是哀怨不已。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这种苦差事怎么就只轮到她身上呢?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啊,皇后,你快醒醒吧,我的这条小命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如儿是如此洁癖的人,你还让她死得如此凄惨狼狈。”来自地狱深处的幽冥之音缓缓的从幻郇孑的齿缝间溢出,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我没有杀皇后啊!”随心哭丧着脸说道。
她不就是一时起了玩心,老天也不用这么整她吧?皇后啊,求求你了,快醒来吧,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似乎是听到了随心的祈祷,棺材里本无一丝气息的幻如凝突然颤了颤羽睫,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动了。
随心大喜,忙喊道,“等等,皇上,你看,皇后醒了。”修长的玉指笔直的指向棺材里的幻如凝。
幻郇孑缓缓的眯起眼,冷残的勾起唇角,显然将她的举动当作了临死前的挣扎,是为了想逃命而声东击西。
但是,静谧的空气中却骤然响起一道几不可闻的细小呻吟,那是不属于他和随心的熟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