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冷傲!
太过明显的异样让慕容御熙不发现也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冷傲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边,委屈的扯着慕容御熙的衣袖,好像被丢弃的孩子,一脸的哀怨与紧张,好不可怜。
“傲,你去那边,我和这个姐姐有话要说,等会儿姐姐再过去陪你。”慕容御熙拍拍他的头,轻柔说道,有几分诱哄的味道。
“可是……”冷傲不安的瞅着他,为什么每次姐姐和别人说话都要让他走开?
“乖,不然姐姐不理你了哦。”慕容御熙板起脸,威胁。
“不要,不要,姐姐不要不理我。”冷傲慌乱的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却见她一直不看他,只好可怜兮兮的说道,“我乖,我去那边等姐姐,姐姐不要不理我。”
“好,傲最乖了,晚上姐姐陪你玩下棋。”慕容御熙这才露出他熟悉的温柔笑容,哄道。
冷傲嘟着嘴,点点头,然后牵动着缰绳,朝那边银骑兵慢慢的走去。
慕容御熙无奈的摇摇头,这才回头看向幻如凝,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恐惧就好像幻觉一般,从她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愧是幻如凝啊,这样的定力,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调教成吧?慕容御熙在心底感叹道,只是在想起那个人时,依然死去的心竟然再次抽痛了一下,唇边泄出点点苦意。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幻如凝不由得冷下声音,状似平静的却带着轻微颤音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她以为,冷傲已经死了。
“他是我欠下的情债,所以,我以救你为交换条件,从郇孑手上救下了他。”看出她眼底的黯然,慕容御熙喟叹着解释,“不过你不用害怕,他已经丧失了武功,还服下了嗜心毒,现在又因意外而失去了记忆,与四五岁的孩童无异。”
何况,即便傲没有丧失记忆,现在的他也没有理由去伤害幻如凝了。
幻如凝没有说话,也没有多此一举去问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只是心底的冲击还是不小,因为孑竟然会放过一个那样重伤过她的人。
是因为慕容御熙的求情吗?还是,她在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让他刻骨铭心爱着的感觉?她觉得,她自己也需要修复。
“皇后,你不用想太多,郇孑之所以会答应放过傲,不是因为对你失去了原本的那种爱,而是因为他怕我会不尽力为你医治心疾,所以想用傲试验。”慕容御熙总觉的,在放下了所有感情后的幻如凝占有欲太过强烈,甚至可以与幻郇孑相提并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好是坏。
“心疾?”幻如凝几乎忘记了这个词,再次提起,心头震撼不已,有些闪神。
是啊,她竟然忘记了,她还患有心疾啊,那种随时可能致命的心疾。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吗?还是心疾太久未犯病?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呢?在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才发觉,原来她没有资格说永远。她难以想象的是,如果她真的有个万一,孑该怎么办呢?
下意识的,幻如凝抱着幻郇孑的手收紧了几分。
“皇后,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慕容御熙轻易看出她因失神而清晰流露出的情绪,叹息。
这是她对傲的责任,也是对那个人的承诺。
“御儿,你恨我吗?”幻如凝回神,看着不断安慰着自己的慕容御熙,不由得轻问。
“这个问题我记得曾经回答过的,或许不懂事之前恨过。”慕容御熙动了动唇,声音有些空荡,就如她的心。
因为一开始她就知道了,风并不爱她,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幻如凝呢?何况,那时的她也是抱着对傲的试探与怨念去爱风的,说到底,一切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孽缘,与他人无关。
“是吗?”幻如凝淡应着,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真的觉得御儿太傻,其实她是有资格恨她怨她的。
最后,慕容御熙与冷傲还是加入了三人的归途,当然,还有银骑兵。
但是,慕容御熙的加入多多少少还是带来了一些好处,譬如,慕容御熙每天都会给幻郇孑诊断,并让他孑服下最好的药,拥有最好的治疗,因此,幻郇孑的恢复状况很稳定。
只是,冷傲仍是幻如凝心头的一根刺,看见他,她就会想起那夜跌落山崖的事,只是,她无法不见到他,因为他总跟在慕容御熙的身边,而她,不可能离开幻郇孑。
这样有些混乱的情形持续了一个半月,因为那天夜里,他们已经来到了御京的邻城。
那夜,身在红城的徐婉儿莫名的做了一夜噩梦。
当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幕州城外五十里的地方时,天早已黑了下来,如弯钩的银月只有淡淡的光辉洒下,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银色在夜下缓慢移动着,显得有些诡异。
但马车内却因壁上的夜明珠而散发着白昼的光明,幻如凝正小心翼翼的用水润湿着幻郇孑的唇,每次都只能倒出一小点水放在小盖子上喂着幻郇孑,但她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神情专注而细致,点亮了她因一个多月的奔波而疲累的容颜。
虽然慕容御熙有营养药丸,能保持昏迷中的幻郇孑的体力,但水仍需要幻如凝一点点的喂进去。
“皇后,我们已经到了幕州,需要进城吗?”卫史眺望了眼远方,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对着闭上的窗帘恭敬探问。
现在进城可能会麻烦一些,但也会对皇上与皇后的休养更好一些,当然,明日赶路也会比较方便一些。
“就在这儿扎营吧,明早再进城,免得扰民。”幻如凝放下小盖,轻柔的拭去幻郇孑嘴角溢出的点点水迹,淡漠的吩咐,但眼瞳里却折射出点点光亮。
“皇后,我看还是在进城吧,然后在幕州知府府上借宿一夜。”慕容御熙闻言却反对,驾着马掉回马车旁,蹙着眉撩开了窗帘,看着幻如凝的侧脸,有着她的坚持。
幻如凝静默,微微偏头,回望着她,不语。
“马车上虽然有床,但在赶路上,总是有所照料不周的地方,皇上现在还是病人。在知府府借宿的话,皇上能够得到较好的休息,也不会扰民,何况,堂堂幕州知府的府邸,应该有我们需要的药材。”慕容御熙一脸严肃的解释,完全是以一个医者的角度来考虑的,但事实上,她好想大呼无奈。
幻郇孑至今昏迷未醒,虽然她随身带着不少救命的药丸,但天下如此之大,药草如此之多,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全部带上,总有不能完善的地方。
不过说真的,占有欲强烈的幻如凝还真不好对付,唉,她有些怀念以前那个事事淡漠的幻如凝了。
幻如凝低下头,松了口,语气有些无奈,“可是,孑不在宫里的事就会被察觉到了。”
治国,最重要的还是民,但经过了红城一役后,孑在民间的形象已经被定为****的暴君,她不希望再有任何的事情影响到孑。
“皇后,即便发觉了又如何?现民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关于皇家的流言了,还怕再多几个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皇上的身体吗?”慕容御熙呼出一口气,认真的道,“何况,即便是明天进城,也总是要引起百姓的关注的,到时候流言仍是会传开,除非我们不进城。”但她们都知道,幕州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不可能绕过的,“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自寻罪受呢?”
或许这就是皇家人不由自主会顾忌的门面问题吧,即便幻如凝是由幻吟风带大的,但毕竟身处皇室,在皇宫长大,多多少少也会被这样的框框条条的古老传统思想束缚吧?或许也就是这样的复杂与矛盾,造就了幻如凝长久的挣扎吧。
其实,人活在这世上才多少春秋呢?为何要为了没有瓜葛的人去委屈了自己呢?若当初幻郇孑是为百姓,为世人的眼光而活,今天,宝象国也不会灭国,而是与傲宇王朝联姻成功,在傲宇王朝的庇荫下更加的富裕繁华,而幻如凝,会成为宝象国历史上最被推崇的皇后,流传于世,并成为宝象国历朝来唯一一个让皇帝摒弃三宫六院妃子、独揽帝宠的皇后。
不过她好像也没有对幻如凝说教的资格,因为她自己也被束缚在了****中,无法自救呢。
幻如凝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内心却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是啊,都到了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去顾及那些有的没有的呢?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孑的身体吗?只要孑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进城。”像是终于想通,她抬起头,沉声下令,语气里除了不容忽视的威仪,更多了份坚定。
“是。”卫史应着,策马重新回到了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