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润在当天下午的论文宣读中,证实了华罗庚的话。
陈景润被分配在数论代数分组,该组的论文宣读大会在古香古色的北京大学的一个教室中举行。
陈景润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讲台,当他看到台下众多著名的数学家时,他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尽管陪同陈景润的老师事先不断给他鼓气,要他沉着、镇定,一定要有条不紊地按照论文进行宣读,但是,站在讲台上,陈景润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论文宣读开始的时候,陈景润的头脑一片空白,他结结巴巴地勉强说了几句,才猛然记起,应当在黑板上写个题目。
陈景润有些慌乱地转过身,用颤抖的手在黑板上写完题目,然后说了两句话,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开口了,只好又急匆匆地转身在黑板上演算起来。
陈景润感觉自己的手有点颤抖,好像不听使唤。
众目睽睽之下,陈景润像是一个胆怯的小学生,在黑板上画来画去,终于,他不知所措了……
台下的听众原本对陈景润充满希望,此时,他们却开始摇头,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讲台上的陈景润看到这种情景,更加慌乱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他痴痴地站在那里,感觉难受极了。
此时,厦门大学的李文清老师眼看陈景润的论文宣读要失败,他自告奋勇地走上讲台,对参加会议的代表解释。
李文清十分诚恳地说:“我的这个学生怯场,他一向不善言辞……”
人们的目光里依旧充满疑惑。
陈景润则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正等待着惩罚。
李文清十分大方地对陈景润的论文作了补充介绍。
李文清讲完,人们还是感到不满足。
这时,华罗康健步走上讲台。
华罗庚颇有风度地向大家笑了笑,接着,他详细地阐述了陈景润这篇论文的意义和不凡之处,充分评价了陈景润所取得的成果。
台下的听众这时才露出钦佩的目光。他们开始热烈地鼓掌。
脸色苍白的陈景润这时才如释重负。
1956年8月24日,《人民日报》在报道这次大会时,特别指出:
从大学毕业才3年的陈景润,在两年的业余时间里,阅读了华罗庚的大部分著作,他提出的一篇关于“他利问题”的论文,对华罗庚的研究成果有了一些推进……
陈景润的成果终于得到了公认。
华罗庚十分欣赏陈景润的才华与进取精神,
他考虑到厦门大学条件虽然不错,但远离北京,消息相对闭塞,如果把陈景润调到他身边,陈景润必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华罗庚对陈景润的木讷与不善言辞毫不在意。他深有感触地对弟子们说:
我们应当注意到科学研究在深入而又深入的时候,而出现的怪僻、偏激、健忘、似痴若愚,不对具体的人进行具体的分析是不合乎辩证法的。
鸣之而通其意,正是我们热心于科学事业的职责,也正是伯乐之所以为伯乐。
陈景润载誉回到厦门大学以后,受到学校党委的高度赞扬。
陈景润在荣誉面前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一鼓作气,继续在数论上的三角和估计等方面开展研究工作。
从此,陈景润房屋里的电灯,在夜里熄灭得更晚了。
不久,陈景润又在《厦门大学学报》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二篇论文,这篇论文的名称就是《关于三角和的一个不等式》。
与此同时,华罗庚极力推荐陈景润到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工作。
从第一次见到陈景润开始,华罗庚就十分欣赏他在科学王国里努力钻研的精神,就产生了要把他调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的想法。
华罗庚是一个很善于发现人才的科学家,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陈景润的怪僻。
虽然厦门大学的条件不错,但厦门毕竟比北京闭塞一些。同时,华罗庚也想让这个年轻人在他的亲自指导下更快地进步。
1957年,在华罗庚先生的建议下,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致函厦大,要调陈景润到数学所工作。
厦门大学考虑到陈景润在数学系的工作无人接替,暂时不同意他调走。
1957年3月,中科院数学所陆启键先生应邀去厦门大学参加校庆活动中的科学研讨会。
陆启建是中国著名的多复变函数论专家,1951年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
1966年,也就是在陈景润宣布证明(1+2)的同年,陆启建在数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其中提到的一个猜想,被国际数学界称为“陆启建猜想”,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为各国数学家普遍承认的猜想。
由于幼年患小儿麻痹症,造成双腿残疾,陆启建行走十分不便,数学系就派陈景润接待照顾他。
陈景润早就听说过陆启建的大名,他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每天早上,陈景润都会按时叫一辆三轮车把陆启建送到开会地点,他就跟在后面走,开完会再把陆启建送回住处。
由于同是数学家,陈景润和陆启建相处得十分融洽,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陈景润虚心地向陆启建请教一些数学问题,陆启建总是耐心地解答。
陈景润后来说:“我们就这样开始熟悉起来。”
天长日久,陆启建和陈景润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陆启建十分欣赏勤奋好学的陈景润,陈景润也对学识渊博的陆启建深怀敬意。
活动即将结束,陆启建对陈景润赞许有加,认为他是一个极有前途的年轻人。
厦门大学的领导经过反复考虑,也认为陈景润到科研部门工作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于是,厦门大学数学系主任方德植教授找到陆启建,婉转地表示,陈景润现在系里作助教,给学生讲习题课,他的语言表达确实有困难,学生们也多次反映。原来我们不同意他调到中科院工作,现在看来,他也许到科研部门工作更合适一点。
陆启建认为方德植说的很有道理。他也希望陈景润能够援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回到北京,陆启建立即向数学所领导小组长和办公
室主任郑之辅同志转达了厦大数学系的意见。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的大门终于向陈景润敞开了。
刻苦钻研数学知识
1957年9月,陈景润正式调到北京,进入全国最高研究机构,即中国科学院,担任实习研究员。
在北上的列车上,陈景润想到将在一流的研究机构专心研究,与心爱的数学日夜为伴,感到十分高兴。
陈景润对自己去北京以后的研究工作充满信心。
陈景润十分感激华罗庚的知遇之恩,感谢华罗庚为他创造良好的科研条件,他一见到华罗庚,就十分诚恳地说:“谢谢华老师,谢谢华老师。”
据数论学家王元后来回忆说:
当时的印象是陈景润有些书呆子气,见到华先生,他可能太紧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不停地点头说“华先生好,华先生好”,结果华先生就说,你跟王元谈谈。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陈景润觉得自己只有努力工作,才能不辜负华罗庚的殷切希望。
进京以后,陈景润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科研方式,他习惯于一个人独处,习惯于单枪匹马去叩响科学的殿堂。
王元后来回忆说:
陈景润到数学所后很努力,但最初研究的不是哥德巴赫猜想,哥德巴赫猜想是我的领域,他做的是球内整点问题、华林问题等,他在这些领域都做出了很好的工作,发表了论文。
应该说,到数学所后几年里,他是一个很好的解析数论学家。
王元说:“中国的哥德巴赫猜想研究始于华罗庚。”
王元还说:“华罗庚先生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开始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并得到了很好的结果。1953年冬,数学研究所建立数论组时,华先生就决定以哥德巴赫猜想作为数论组讨论的中心课题,他的着眼点与哥德巴赫猜想和解析数论中几乎所有的重要方法都有联系,他的下一步棋是让数论组的年轻人学一些代数数论知识,将解析数论中的一些结果推广到代数领域中去。至于哥德巴赫猜想本身,华先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做出贡献……”
陈景润刚到北京,就开始打听数学所的图书馆在哪儿。
看到满书架的图书资料,陈景润欣喜异常。他惊喜的发现,除了中文书刊以外,这里还有大量的外文原版书籍和国外的最新刊物。
陈景润充满感情地摩挲着一本本崭新的图书,陈景润暗暗感叹,这里才是真正的科学殿堂!
与此同时,陈景润意识到自己要想钻研这些外国书籍,必须熟练掌握外语。
为了能直接了解数学领域的最新成果和科研动态,陈景润为自己制定了学习外语的计划:巩固英语、俄语,学习德语、法语。
陈景润学习外语采用的是自学式的强化记忆法。
陈景润的口袋里时刻装着几个小笔记本,一本写英文单词,一本写俄文单词,另外几本写德语、日语和法语单词。小本上写的全是专业常用词汇或容易记错的单词。
陈景润每天都刻苦地背诵着,不久,他就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基本词汇。
凭着这些词汇,陈景润开始磕磕绊绊地阅读他需要的外文书籍,遇到生词,他就记在小本上,空闲时再反复念叨几遍。
渐渐地,陈景润翻看字典的频率越来越低,在无数次阅读中,他也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语法知识。
陈景润刻苦学习外语在中科院所在地的中关村可谓家喻户晓。
一天,陈景润到中关村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理发,他买好票之后,就坐在长椅上等候,舍不得浪费这段时间,他就拿出小本本记单词。
陈景润刚开始是念念有声,后来,他逐渐忘记了自己正在理发店,开始大声朗读起来。
理发店里的人惊奇地看着陈景润,低声议论起来,连正在给顾客理发的老师傅也被逗笑了。
陈景润对此听而不闻。突然,他遇到一个不认识的法语单词,他这才停下来,四处看看。
陈景润看到等在他前面的还有好几个人,回去查字典还来得及。
陈景润收起小本就向外走。老师傅问:“小伙子,不理发了?”
陈景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哦,我一会回来。”
等到陈景润查完单词,太阳已经西沉,理发店也早已关门了。
因为如痴如醉的钻研,陈景润经常闹出一些让常人不可理解的笑话。这类笑话传开,人们都开始认为陈景润是一个怪人,他们说:“想不到华罗庚这样一位大数学家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调来这么个怪人。”
熟练地阅读书写之后,陈景润开始练习听说。
正当陈景润准备对镜练习的时候,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一条新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凌晨三点开播英语对外广播。”
陈景润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自学机会,
从此,陈景润的作息时间明显改变:
凌晨3时收听外语广播,然后背诵外语单词;
早晨7时去食堂吃早饭,顺便买好中午吃的饭菜;
上午在所图书馆读书,中午的时候如果想起来了就啃两口早上买的干粮,如果看得入迷,午饭就被省略了;
图书馆闭馆的时候,陈景润才最后一个离开,去食堂买饭,然后他又回宿舍继续工作。至于什么时间吃晚饭,什么时间上床休息,就要看他工作的进度了。
为了收听外语广播,陈景润需要一台收音机。
当时,一台短波收音机的售价是80多元,这相当于陈景润两个月的工资。
陈景润急需这台收音机,但又舍不得拿出这笔钱。于是,他准备自己动手。
陈景润从未接触过收音机,更别说装配、修理。为保险起见,陈景润先在图书馆里借了一本《电子管原理》,仔细通读,当他认定自己完全理解了收音机的原理的时候,他开始物色合适的旧收音机,他的要求是价格便宜,损坏不太严重。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景润终于在五道口旧货店里找到了理想的旧收音机。
这是一台国产的普通收音机,已经不能收听,售价只要15元。
细心的陈景润问售货员:“可以打开看看吗?”
售货员回答说:“可以,但买了以后不退货。”
陈景润打开了后盖一看,里面还很新,他高高兴兴地把它买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陈景润迫不及待地用手电筒灯泡绕上导线检查哪里出了毛病。
经过认真的修理,这台收音机终于能够正常使用了。
从此陈景润有了自己的第一件“家用电器”,他可以每天都跟着广播学英语了。
不久,陈景润的英语水平就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初到北京的陈景润,虽然在数学界已是崭露头角,但在人才济济的中关村,他只是研究所的实习研究员,还属于小字辈。
当时,数学所正好分到几套新盖的住房。陈景润和其他三个单身的科研人员被安排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里。
新盖的宿舍宽敞明亮,温暖舒适,生活非常方便。
搬进新居的第一天,累了一天的室友们纷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陈景润却摊开书和稿纸,开始在凌乱的房间里进行演算。
有人发出微微的鼾声。陈景润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十分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一个室友催促陈景润:“小陈,快睡吧,明天再看!”
陈景润害怕影响室友们的休息,只好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笔。
陈景润住在中关村63号宿舍楼二单元一楼,他是住在集体宿舍,4人一间。另外3个人都是快乐的单身汉,陈景润却深感苦恼。
原来,陈景润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他希望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科学研究上。
此时,陈景润开始怀念厦大勤业斋那间7平方米的小屋。在勤业斋,他只要关起门,就可以一个人去神游那迷人的数学王国。
陈景润并不在乎居住条件是否舒适,但是,他在夜间要搞科研,十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同时,他也实在害怕影响别人。让他像别人一样按时睡觉,按时起床,他做不到。他总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他的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陈景润工作的高峰期。可是,尽管陈景润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他也必定会打扰别人。
此时,陈景润感觉自己必须单独住一间宿舍。他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可是,陈景润当时只是一个研究实习员,他实在没有资格单独拥有一间住房。陈景润心中十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