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沉寂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哪有闲工夫去理会甄绾依，默默点了头，扶起地上的红鸢，往屋里走去。
“不用你扶，奴婢自己有腿。”红鸢显然是恨极了鸾歌，一把甩开她，狠厉的眼眸泛着寒光，“我家王爷好欺负，不代表我也好欺负！”
“我不是……”要欺负你。
鸾歌有些无奈，此时的红鸢就仿佛是几天前的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甄皇后为她安排的屋子极为雅致。桌案与门楣同色，都是漆过的红木，上有图腾样式的雕花，繁华而不显累赘。珠帘落地，阳光折射下，粉灿灿的一片，映得刺目。
进了屋，鸾歌合上门窗，才小声问红鸢：“墨渊这么急着回宁王府，是不是因为病情恶化了？”
将墨渊这几日的表现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他是个细心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为了自己的安危，她一直被他安置在繁阳殿。
如今，他却急着赶她走，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想必那日在太液池边，墨渊将晕倒的她送往未央宫，必定有说不出的苦衷，而那苦衷很有可能便是他的病。
“王爷病得很厉害……”谈及墨渊，红鸢一时神色恍惚，差点儿哭出声来，“王爷怕皇后娘娘知道后迁怒于你，这回是悄悄回府静养，连一个太医也没叫上，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鸾歌神情一滞，心脏处似被人狠狠敲击了一下，脚步都有些虚浮。
“墨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鸾歌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没有记错，她被鞭笞那日便是她与墨渊第一次见面，倘若只是第一次见面，又何必……
“王爷重情重义，对所有人皆是如此。况且你是王爷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王爷极看重亲情。”红鸢的态度渐渐缓和，她倒也没想真心与鸾歌作对，先前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骂醒她，不想让她再打扰墨渊而已。
“红鸢，你能不能想办法带我出宫，墨渊的病我在平城的时候见过，也许我有办法治。”鸾歌心知慕容青鸾在入宫之前一直随自己父母住在封地平城，平城靠近北朝，北朝的气候与南朝迥异，很多珍稀药材都生长在那里，若说她能治，便不显得很奇怪。
“你才多大，字都还不识几个……”红鸢怔住，满脸的难以置信。
鸾歌稍一眯眼，细细想了想教授上课时教过的知识，才缓缓道：“平日里，墨渊的膳食里是不是会加很多蜂蜜？”
“你怎么知道？”红鸢疑惑的眼眸挑起，“为了那些蜂蜜，王爷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蜜蜂，想要接近王爷的丫鬟们没被少蜇过……就连我也……”
红鸢的双颊染起了淡淡的红晕，少女怀春的表情。
“红鸢姐姐很喜欢墨渊吗？”抓住了红鸢的弱点，鸾歌心中稍稍有了些把握。
红鸢默不出声地点点头，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你是不是很想嫁给墨渊？”鸾歌接着问，问题一个比一个更直接。
红鸢羞得瞥过脸去，依旧是点头。
“唉。”鸾歌故作为难地长长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见不得我喜欢我家王爷吗？我的命是王爷救回来的，以身相许不是很正常吗？”
“我若是你，才不会选择以身相许。谁愿意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然后守一辈子活寡。”感觉到红鸢那充满好奇的灼热目光，鸾歌故作神秘道，“你想想，你家王爷是不是从未碰过女人？”
红鸢歪了头，眉头紧锁，一脸正经道：“仔细想想，还真是。比王爷年长的几个皇子在王爷这个年纪都已经纳了好几房妾室，我家王爷到如今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过。”
鸾歌心中咯噔一跳，还真被她猜对了。
“这就对了，墨渊的病碰不得女人，他……他那里不行……若是不早些治好，你嫁给了他也是白搭。”鸾歌在心里头默默祈祷，上帝原谅她吧，她不是故意想要胡扯的，谁叫红鸢对她没有半点信任呢。建立信任的基础，便是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实力，可她实际上也没啥实力，只能瞎掰。
见红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鸾歌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谄媚道：“好姐姐，你想办法带我出宫，我定能治好墨渊的病，到那时……”你们想做啥就做啥，乱乱更健康。
红鸢原先对鸾歌是有些怀疑的，毕竟鸾歌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谁相信六岁的孩童能替人治病？可那些隐晦的事情都被鸾歌说中了……红鸢心里头一片乱麻。
“你真能治好王爷的病吗？”宫里头的太医都没辙，红鸢犹豫着要不要相信这个小不点儿。
“恩！”鸾歌重重点了下头，心里头却半点把握都没有。她只是急着想要见见墨渊，患心脏病的人身边一个太医都没有带，倘若病情突变……她越想越是担心，自己好歹学过些急救的措施，能待在他身边总是好的。
“那你随我来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红鸢领着鸾歌，一路走向繁阳殿。
“不是要出宫吗？为什么要来繁阳殿？”鸾歌迟疑地跟着，直到进了偏殿，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嘘。”红鸢朝她做了一个手势，而后对着黑暗中唤道，“阿寂。”
鸾歌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个被唤作“阿寂”的诡魅身影已经闪到二人跟前。
红鸢与阿寂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在交流，神似鸟语，但鸾歌不是鸟，一点儿都听不懂。两个人似乎在争执，愈演愈烈，最后阿寂终于妥协，答应带她们出宫。
阿寂领着她们二人走到偏殿深处，掀开一副字画，将一把半月形的钥匙插入机关，一处地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半个时辰，一定要回来。”阿寂最后嘱咐了一句，红鸢便带着鸾歌消失在地道深处。
鸾歌见这地道极为复杂，千转百绕，必定耗费了设计者许多心血。
红鸢道：“这些都是王爷亲手设计的。”
鸾歌暗暗嘀咕：难怪会得心脏病，这样下去，指不定还会得脑癌……
拐了几十个弯后，终于渐渐迎来了光亮，鸾歌每每往前一步，心里头都觉得愈发不安、越来越慌张……那感觉就好像，好像有亲人随时会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墨渊！一定是墨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