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见姜国国王。”墨渊没有理会阿寂的提议,抬起眼眸,淡然望向前方,眼中满是坚定。
“主上,不可……”阿寂心中担忧,“如今平城的兵力有限,根本不能保护主上的安全。”
慕容青鸾有些担忧,沉声道:“墨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墨渊淡然一笑,反手握紧了她的小手,道:“若是平城失守,朕会很自责。南朝的基业不该葬送在朕手中。”
“可是墨渊……”慕容青鸾担心他的安危,但面临这样的困境,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担心……”墨渊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他暖暖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左不过就是身死,墨渊的命反正不长了。”
慕容青鸾咬牙,许久才哑声道:“墨渊,鸾儿跟你一起去。”
“不行!”墨渊面色一沉,语气瞬间冷下来。
慕容青鸾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然一笑,对阿寂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阿寂离开,慕容青鸾抱着小墨原来到墨渊身边,赌气道:“墨渊不是说过,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吗?”
墨渊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叹道:“你在曲解朕的意思。”
慕容青鸾逗了逗小墨原,咧嘴朝墨渊一笑,“若是墨渊不带鸾儿一起去,鸾儿随时可以跑路。墨渊也知道的,平城战乱,四处都乱糟糟的,指不定鸾儿就成了刀下冤魂了。成为刀下冤魂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突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若是连孩子也一并死了,实在可惜。”
“好吧……朕带你去。”墨渊无奈地耸耸肩,伸手将她和小墨原纳入怀中,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小墨原脚丫上的红肿。
“他的脚是怎么回事?”
慕容青鸾直摇头,总不能告诉他,这都是她掐出来的吧?
墨渊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在多问,而是仔细打量着小墨原的口鼻,问道:“他是什么来历?”
慕容青鸾撇嘴,“墨渊不是说,不想知道的吗?”
“他鼻梁坚挺,碧眸金发,并非我南北两朝之人。”墨渊低低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真不知你这是拐卖了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一定很着急。”
慕容青鸾一想起小墨原的母亲,心情低落下去,倚着墨渊的身子,道:“墨渊,我们要好好照顾他。他无父无母,很可怜的。”
“这个自然。所以,这孩子留在将军府就好。”
“不,鸾儿去哪儿都不能丢下他。”
“他并非我南北两朝之人,何必要卷入这场争夺。何况,这一战,墨渊并没有必胜的决心。”墨渊紧了紧手臂,将慕容青鸾往怀里带了带,他的鼻梁轻轻顶在她的额头上,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才压制住胸口泛起的痛楚。
“好,就依墨渊的意思。”慕容青鸾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因为他的面色差极了。也许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他额头的汗珠并不好解释。
小墨原被交到云舒手中,慕容青鸾对着自己的母亲百般嘱咐,要她照顾好小外孙。
云舒叹了口气,泪眼迷离,“孩子,你要活着回来。”
“放心。”墨渊长臂一伸,揽住了慕容青鸾的腰肢,对云舒笑道,“朕还要迎岳母回朝,舍不得死,更舍不得让鸾儿死……”
“去吧。”云舒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姜国国王在平城以北的漳州草原上设宴,美其名曰三国商榷,实则他与北太子的军队已经暗中勾结。这宴,无异于鸿门宴。
午时,墨渊的马车缓缓驶入漳州草原。
四周都是姜国的军队,墨渊的马车却孤单单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除却阿寂,他连一支卫队都没带上。
“鸾儿,怕吗?”墨渊低头,轻声问怀里的人。
慕容青鸾仰起一双眼眸,淡笑:“不怕。有墨渊在身边,鸾儿什么都不怕。”
墨渊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吁……
马车在一众军帐门口停下,墨渊牵着慕容青鸾的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四周顿时剑拔弩张,姜国的兵马将墨渊团团围住,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们二人诛杀于此。
墨渊面露冷色,微微一抬手,一阵掌风便袭向一众兵马,姜国的侍卫个个都惊得退后。
“住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出来,他身穿金色长袍,头顶皇冠,想来就是姜国国王。
姜国国王上前一步,朝墨渊微笑着扬手,“南朝贵宾,请。”
慕容青鸾好生好奇,偷偷拉了墨渊的衣袖,低声问:“墨渊,他为什么不敢杀你?”
“傻瓜,既然他是为了寻找王妃而来,杀了朕,他找谁要王妃去?”墨渊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别怕,墨渊带着你来了,自然能带你回去。”
“我信。”慕容青鸾扬起眼眸,满满地都是对墨渊的信任。
“请坐。”姜国国王一挥手,示意墨渊坐下。
慕容青鸾将四周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大家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的,于是随着墨渊坐下去,墨渊却一把将她拖住,吩咐阿寂找了一块毛毯来,这才让她坐在毛毯之上。
“墨渊,你太小心了。”慕容青鸾朝他撇撇嘴。
墨渊宠溺的笑笑,大掌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她的小腹,“冻着你没关系,可不能冻着朕的皇儿。”
慕容青鸾皱眉,“瑶筝又没给我把过脉,谁知道有没有怀上。就算真的怀上了,谁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指不定是女儿呢?”
“恩。”墨渊沉吟了一声,若有所思,淡笑道,“也有可能是龙凤胎。”
慕容青鸾再也不想同他理论。
不一会儿功夫,草原上又是一阵马嘶,慕容青鸾回头去看。
墨渊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青鸾不理会他,目光灼灼望着远方。
一袭红袍的男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随从,但没有他的吩咐,他们只是远远的站着,并不靠近。
红袍男子与墨渊差不多年纪,身材也很相似,只是他举止桀骜,全然没有墨渊身上的那份淡然。他的嘴角一直邪气地勾着,就好似有什么快事藏在心中。
那红袍男子见慕容青鸾一直注视着他,冷锐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惊得慕容青鸾往墨渊怀里缩了缩。
墨渊揽了揽她的身子,笑道:“是被北太子的样子吓着了吧?朕早说过,让你别看了。”
“墨渊,鸾儿觉得他与你长得很像。”慕容青鸾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来。从眉睫到口鼻,脸型到身形,北太子确实与墨渊很像,只是他那双邪气的眸子与墨渊相差太大。
墨渊神色一僵,只失神了一会儿,便轻咳了一声,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慕容青鸾无从辩驳,可她真的只是胡思乱想吗?
“太子远道而来,请坐请坐!”姜国国王对北太子的热情远远超出了慕容青鸾的想象。
北太子东方桀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旋即便挂上了热络的笑意,在慕容青鸾和墨渊二人对面,席地而坐。
“南朝君主也来了,本太子来迟了。”注视到墨渊,东方桀举起酒杯,微微一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自罚一杯。”
“客气客气。”姜国国王与墨渊同时举杯,以示敬意。
慕容青鸾皱眉,一把摁住墨渊的酒杯,低声道:“墨渊,瑶筝说你不能喝酒。”
“你都没见过瑶筝。”墨渊不理会她,一饮而尽。他代表的是整个南朝,又怎么能因为个人原因而失了体面。
“平城乃我南朝边境,太子的兵马与国王的兵马在我南朝境内惹事,朕倒想要问个明白。”墨渊淡笑着起身,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冷注视着宴席之上的两个对手,薄凉的唇微微抿紧,声音中带着几分责问之意。
东方桀没有回话,他素来在平城附近掳掠百姓,没什么理由。
“陛下误会了,本王的王妃在平城走失,本王此次前来,不过是想请平城太守交出王妃而已。王妃身怀有孕,现在算算也该生产了,本王膝下无子,陛下应该能够体味本王的心情。”姜国国王彬彬有礼,但言语间却带了几分气愤。
“朕深有感触……”墨渊突然握了慕容青鸾的手,“朕的皇后三个月前也在平城走失,朕费了许多心力才能将她寻回。朕明白国王的感受,可国王若是举兵攻打平城,平城中走散的子民又会如何?不知国王可曾想过?”
“平城太守交不出本王的王妃,本王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姜国国王面露愧色,显然兴兵攻打平城并非他的本意。
“平城的子民安守本分,若是寻得王妃,定然会交出王妃。国王倾全国之力攻打平城,可曾想过身后的明、燕两国?”墨渊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狠色,不同于平日里的温柔。
慕容青鸾握紧了他的手,只希望能与他并肩而立。
北太子东方桀却突然冷笑出声,“陛下说平城的子民安守本分,可本太子的军队在平城附近找到了姜国王妃的衣物,衣衫破碎,四处都是血迹,王妃是否安好,很难说……”
墨渊目光微冷,问:“请问太子所谓的平城附近,是否属于平城境内?”
“虽然不在平城境内,可距离平城不到二十里路……不是平城之人所为,还能有谁?”东方桀咄咄相逼,似乎吞定了平城。
见他们争执不下,慕容青鸾的一颗心乱成一团,她能感觉到墨渊掌心的汗水,看他固执地站着,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咬牙瞪向北太子,“当日本宫与陛下走散之时,也流落在平城附近,可本宫却亲眼瞧见北朝人的兵马当众凌辱了一名女子,太子又凭什么认定王妃的失踪是平城之人所为?”
墨渊心中一惊,怔然望向慕容青鸾,心疼地问:“当真有此事?”
慕容青鸾重重地点头,“若非我躲得快,只怕我的下场与那女子一样。”
墨渊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姜国国王愣在原地,质疑地望向东方桀,“太子作何解释?”
东方桀一声冷笑,又转身对姜国国王道:“北朝皇后也只是一面之辞,国王是愿意信她,还是信我?”
慕容青鸾瞪红了眼眸,怒道:“本宫是一面之辞,你就不是一面之辞了?平城之外的草原原本就是你北太子的天下,本宫那日还听到那群不耻之徒声称要敬献平城女子孝敬太子。平城子民都归我南朝管理,敢问太子,您的人凭什么如此嚣张?”
墨渊微微点了头,却不出声,只是静默站在慕容青鸾身后。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姜国王妃的问题……”
“都一样!”东方桀刚要反驳,便被慕容青鸾一口打断,“太子一口咬定姜国王妃始终与平城人有关,但依本宫之见,太子的人也未必脱得了干系。无凭无据,姜国国王就下令攻打平城,只怕对落难的王妃和小王子不公平!”
姜国国王心中一颤,长叹一声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这件事本王确实欠考虑。可太子找到了王妃的衣物,那些衣物混有南朝人的衣料,如此还不能断定此事是平城人所为吗?”
“原来那衣物是太子的人找到的……”慕容青鸾突然冷笑一声,“太子的帐中也不知收了多少个平城女子,国王又如何肯定那些平城人的衣料不是太子故意混进去的呢?”
慕容青鸾转身望向墨渊,“墨渊,你说是吧?”
墨渊的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不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躲在慕容青鸾身后。
慕容青鸾觉察到墨渊的反常,低声问道:“墨渊,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墨渊却道:“看着你说得正欢,墨渊舍不得打断。”
北太子东方桀很快被慕容青鸾的言辞激动,斥道:“来人!将王妃的衣物呈上来……本太子倒是很好奇,皇后娘娘要如何证明此事与平城的贱民无关!”
“不要动不动把‘贱’字挂在嘴边,别人会觉得你很没素养。”慕容青鸾冷眼扫过去。
东方桀瞪向墨渊,似乎希望他管制一下自己的皇后。
墨渊却淡笑着应了一声:“皇后说的是。”气得东方桀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姜国国王命人将王妃的衣物呈上来,慕容青鸾望见那破碎的紫色衣衫,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墨渊的手指猛然用力。
墨渊觉察到她的异常,忙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
慕容青鸾唇角惨白,眼中泪光盈盈,低哑着声音道:“墨渊,那姜国王妃恐怕已经遇难了。”
“你说什么?”姜国国王耳力极好,听到了慕容青鸾的话,一双眼眸瞪得红通通的,走到她身边,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慕容青鸾上前一步,俯身捡起那破碎的紫色衣裳,叹一口气道:“这件衣裳本宫记得。那日在草原之上,一个紫衣女子遭到一群北朝人凌辱正巧被本宫撞见……若是没有记错,这正是那名紫衣女子身上碎落的衣裳。”
“你胡说!”东方桀暴跳而起,眼峰一扫,望向僵愣在原地的姜国国王,“国王应该不会相信这丫头的一面之辞吧?”
墨渊握紧了慕容青鸾的手,清润的嗓音在草原上飘散开来,“朕相信。朕的皇后天真善良,朕不信她会撒谎。”
姜国国王皱眉,这样的局势,他确实不知道该相信谁更好。
慕容青鸾却突然朝他走近几步,问:“国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国国王点点头,附耳过去。
慕容青鸾低叹,“王妃虽然遇害,可小王子如今身在何处只有本宫一人知道。若是国王借此机会拿下北太子为王妃报仇,本宫相信小王子长大之后才不会痛恨你这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姜国国王意味不明地望了慕容青鸾一眼,质疑道:“小王子真的在你手中?”
“当然。当日正是本宫为王妃接生,王妃力竭,选择了剖腹取子。小王子刚出世,他的母亲便走了……”慕容青鸾回忆道。
“本王凭什么信你?”姜国国王面露忧色。
慕容青鸾挑眉,“你只有选择信,否则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小王子。”
姜国国王随即转身,衣袖一晃,手中丢出一个翠色的酒杯来,四周的军队纷纷靠近,将在场之人包围其中。
墨渊不闪不躲,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慕容青鸾。
北太子瞧出了变数,慌忙窜逃出去,翻身上马,向着北面狂奔而去。
待到东方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姜国国王这才下令撤兵。
慕容青鸾急道:“这就不追了吗?你不想为王妃报仇了吗?当日凌辱王妃的正是北太子的部下!”
姜国国王哀叹一声,神情惶然,心中哀恸,道:“皇后娘娘别急,北太子虽然得以逃脱,但倘若本王大军压迫北朝,他这个太子也当不长久了。”
“哦。”慕容青鸾微微低下头去,意识到自己的心急。
静默良久,姜国国王突然出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本王是个抛妻弃子之人?”
慕容青鸾垂眸,咬牙叹道:“王妃去世之前,本宫曾经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说孩子没有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真的死了,第二种可能则是孩子的父亲在她心中已经死了……”
姜国国王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笑,“本王在她心中确实早已死去。”
“既然国王已经查明事情真相,是不是应该从平城撤兵?”慕容青鸾目光灼灼,小手紧紧握着墨渊的大掌,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胆子就会大一点,再大一点……
“既然已经查明事情真相,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先将小王子归还?”姜国国王淡笑着反问,似乎王妃的死在他心中无足轻重,而那个小王子才承载了他生命中的所有。
慕容青鸾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失落,墨渊微微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让她倚在他的胸口,他哑着嗓子问她:“小墨原就是那个小王子对不对?”
慕容青鸾无力地点头。
“你舍不得他,对不对?”墨渊又问,他已经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一个透明人。
慕容青鸾再点头,“毕竟养了他三个月。”
墨渊却暖暖地笑。
“你笑什么?”慕容青鸾皱眉,脸上微微露出怒意。
墨渊侧过脸,在她的耳际吻了吻:“再过几个月你身子重了就抱不动小墨原了,将他还给国王吧。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慕容青鸾的双颊微微染上了两抹红晕,旋即便朝他点点头。
姜国国王派人护送墨渊和慕容青鸾回将军府,自己也跟了过去。
慕容青鸾坐在马车之中,瞪着车窗外骑在马背上的姜国国王,而后哑声问墨渊:“墨渊,将来若是鸾儿生了宝宝,你也会更在乎宝宝,对不对?”
墨渊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叹道:“连皇儿的醋,你也要吃?”
慕容青鸾皱眉,叹道:“我是气愤,那姜国国王只在乎小王子,根本就不在乎已故的王妃!”
墨渊揉了揉她的长发,安抚道:“小王子是王妃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当然要在乎。王妃意外身死,他必然是伤心的。他是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他的心里是很痛的……墨渊失去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如果墨渊不在了,你只要记住,你还有咱们的皇儿。一定要坚强地活着……”
慕容青鸾见他脸上晃过一瞬的担忧,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墨渊的左手一直按在自己的胸口,那儿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同她告别。
“墨渊!墨渊……”
她的声音软软的,墨渊努力想要吻一吻她,可心口的绞痛让他无力抬头。
“墨渊,你怎么了?墨渊,你应我一声……”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小手在他的胸口不停地揉按,希望能帮助他呼吸。
墨渊瞪大了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只希望能将她的样子刻入脑海。
马车还在前行,可他的呼吸却渐渐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