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兴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就在1945年8月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时候,梁思成陪林徽因到重庆检查身体时,大夫就告诉梁思成林徽因的肺病已经无从医治,将不久于人世。
肺病并不是任何人都配染上的疾病,就像一件不是每个人穿上都好看的衣服、一双挑人穿的鞋。不论是在古典文学的多愁善感中,还是现代文学的嬉笑怒骂里,肺病都佩戴着暗示和隐喻的首饰。这是一种生理和心理都承受痛压的病,它象征着衬在灿烂至极的青春花朵旁的一片病叶;在暴谑的阳光下阴暗、发霉的角落;一个肌肉强硬的人,没有经过命运批准就被掉落的花盆砸死。
病患仰着苍白而面颊泛红的脸、被逐渐消耗的瘦弱的躯体,稳固地构成一种柔弱的残酷的美,这种美在指责多愁善感的情绪对病人的痴缠、痛斥劳心费力的生活方式对病人的压榨、怒骂把人弃在困苦中而不顾的命运的不公道。林徽因就在肺病和精神的双重火力下,被熔炼成一块精神焦炭。
国徽设计图的完成,是新中国诞生的完美标志,也是牛头马面盖在林徽因病历上的一戳红章子。
美并不排斥死亡,林徽因死于美丽的疾病,她只是个喜好溜出家去玩的小女孩,要被担心不已的妈妈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