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停尸房里一直存着个无名男尸,四十来岁,死因不详,从被人发现送到殡仪馆至今,已经快半年了。
殡仪馆本来就小,冰柜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台,其中一台还动不动就出点毛病,这具男尸在这里停了这么长时间,用张阿八的话说就是: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压力和心理压力。
这经济压力能理解,冰柜费电嘛,可所谓的心理压力,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要说怕见鬼,他张阿八一个月来不了几次殡仪馆,每次回来,从来都只是办公室——厕所、厕所——办公室之间折腾,停尸房那边,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负责业务的是大嘴和老朱,负责修坟的是王师傅和张师傅,张阿八在殡仪馆的主要工作就是偶尔过来吹吹胡子瞪瞪眼,吹吹牛皮打打屁。老朱在会后骂得有意思:“他娘的还心理压力,我看他是鸡巴有压力。”
骂归骂,不过尽快处理掉这具无名尸倒是殡仪馆上下的集体心愿。两天后,张阿八拿来一份公安局开具的证明,交给大嘴:“小武啊,今天辛苦跑一趟,把那死人给烧了。”
大嘴接过证明,看了眼,问:“那灰怎么办?”
“随便啊,难不成你还想带回来做个纪念?哈哈……”张阿八自认为幽默,哈个不停。于是他家祖上因此遭殃,又在大嘴心里被挨个问候了一遍。
这趟车我没跟去,是猴子陪的大嘴。一切顺利,从出发到回来,一共只用了三小时不到。大嘴说,没烧完他就走了,骨灰让那边火葬场的人负责处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给处理了。谁知几天后,居然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出了件离奇而恐怖至极的事情。
那天殡仪馆接了个业务,因为死者有个女儿在国外,几天后才能赶回,所以先存放几天,等他女儿到了再去火化。之前说过,殡仪馆只有两个冰柜,其中一台坏了,另一台一直存着个无名尸,前不久刚由大嘴处理掉。
当老朱和大嘴把尸体运进停尸房时,却发现那台唯一可用的冰柜居然一直是开启状态的。老朱瞪着大嘴问:“小武啊,你上回处理后怎么连冰柜都没关?”
大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啊,我和王师傅一起来抬的,当时猴子都在,开冰柜前我就关掉了,出门时,连电闸都关了,这肯定不是我开的。”话说完之后,大嘴和老朱同时往电闸方向看了看,闸门是开着的。
老朱纳了闷:“难不成是张阿八开的?”这停尸房的钥匙,只有三个人有,张阿八,老朱和大嘴。大嘴更纳闷:“怎么可能,他哪儿会来,再说,有业务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朱笑:“也许他梦游咧。”说着,他拉开了冰柜,然后……
大嘴后来说,当时让他震撼的,除了冰柜里那东西外,还有老朱的表情:当老朱把冰柜拉开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就一下僵住了,像被突然丢进了零下几百度的地方,脸上的笑还没散去,就那么凝固住了,连脸上的褶子和下巴上的胡须看上去都那么硬邦邦的。总而言之,大嘴说,当时他觉得老猪(老猪姓朱,被我们称为老猪)已不是老猪,是冻猪。
大嘴和老朱在冰柜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大嘴在和我们说这事的时候,很卖了个关子,急得猴子上蹿下跳的,直到我们忍无可忍拳脚相加时,大嘴才告诉了我们:当老朱拉开冰柜时,他们看见,原本应当空空如也的冰柜里,居然躺着个纸人。大嘴说,才看到那纸人一眼,他就觉得纸人的面相有些熟悉,再一想,他脑袋就嗡的一声轰开了,那纸人眉眼间的神情,居然和前不久处理掉的那具无名尸体有几分相似。
难怪看着面熟!
大嘴说到这儿,我们几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张阿八知道这事后,立刻召开内部研讨会,讨论了半天,排除了这事人为的可能。大家都同意王师傅的解释:是那具无名尸捣的鬼。他阴魂不散,大概是因为不满意殡仪馆对其骨灰的弃之不顾。
大嘴当时就蒙了:“难不成还要去J市火葬场找回他的骨灰?那边肯定给丢了,这下怎么办才好?”王师傅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不用找回他的骨灰,用这个纸人代替就行,在后山盖个庄(当地方言,修个坟),把纸人烧了好好埋了,再烧点纸钱什么的,保证冇事。”
殡仪馆上下照王师傅的建议做了,结果也如王师傅所说的一样:冇事了。
然而冇事的只是这一件,谁晓得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在殡仪馆里,又会蹦出什么稀奇古怪骇人听闻的怪事、奇事。
出怪事对我们而言,已成习惯。猴子说,几天不出点什么事,反倒觉得不正常了。所谓正不正常,只在于你习惯或不习惯。习惯了,再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事情,你也会觉得无比正常——存在即合理。
然而那些神神鬼鬼,当真存在吗?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我只知道,只要大嘴继续在殡仪馆里干着,我们耳闻目睹的奇事异事,就会像春天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明天,又得陪大嘴出业务,听说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菩萨保佑这小鬼一路上能安分点吧!怪事遇多了,还真他妈有点烦。“不过,菩萨究竟会不会帮我们,我也说不到,所以心里便有点忐忑,明天的业务又会遇到些什么呢……”
(第一部完,敬请关注《目睹殡仪馆之诡异事件》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