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诸葛亮智圣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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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初成霸业(1)

“天府沃野”是诸葛亮对益州概括性的描绘。他说:“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险塞”一词,概括了益州的地理环境。

“天府”一词,概括了益州的经济状况。

最后一句,概括了益州的政治、文化传统。

生活常识的逻辑告诉我们:对认识对象的高度概括源于对它的透彻了解;对一事物的透彻了解源于对它的周密观察和仔细揣摩;对一事物周密观察和仔细揣摩又源于对它的高度重视。

诸葛亮对益州是非常重视的,在他的“隆中对”的整盘棋中,益州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

荆州固然重要,但仅仅据有荆州,还只是一块孤棋。荆州不仅对刘备重要,对孙权和曹操同样重要。

曹操以中原为根,虎视眈眈地盯着荆州。

孙权以江东为根,梦寐以求地想着荆州。

唯独刘备据有部分荆州后,却无其他地区作根。如果占有益州,把荆州连成一片,整个一盘棋就活了。

诸葛亮对益州的认识相当正确,对益州的概括相当准确。

益州具有险峻的地理形势:北面横亘着秦岭和大巴山,东面是广袤的湘鄂山区,南面有丘陵起伏的云贵高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四塞之国。

有关古籍中这样记载益州:

巴蜀,陇西郡之南境,内史之南境,其余土境,自汉以后历代开拓氐羌戎夷之地。汉武帝置十三州,此为益州,领郡八。益之为言隘也,言其地隘险。一曰疆壤益大。

又说:

(益州)土肥沃,无凶岁,山重复,四塞险固,王政微缺,跋扈先起。

西晋文学家左思着《蜀都赋》,这样描写蜀地的险峻:

夫蜀都者,盖兆基于上世,开国于中古。廓灵关以为门,包玉垒而为宇,带二江之双流,抗峨眉之重阻。水陆所凑,兼六合而交会焉;丰蔚所盛,茂八区而庵霭焉。于前则跨蹑犍、牂,枕輢交趾。经途所亘,五千余里,山阜相属,含溪怀谷,岗峦纠纷,触石吐云,郁葐蒀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

唐代大诗人李白作《蜀道难》一诗,用文学笔调把益州的险峻描绘得更加淋漓尽致:

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索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境岩不可攀。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胚,砅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古籍中平淡无奇的客观记载,诗赋中夸张渲染的生动描述,都说明了一个事实:益州是个四塞险固的地方。

然而,高山险阻挡不住益州地区文明发展的进程。巴蜀文明的进程,至迟可以上溯到远古传说时期。

传说黄帝娶西陵之女,名为嫘祖。嫘祖是黄帝正妃,生两个儿子:一个叫青阳,一个叫昌意。青阳居住江水,昌意居住若水,皆在蜀地。昌意娶蜀山氏女,生颛顼。颛顼生鲧,鲧生禹。关于禹的出生地,传说中有几种说法,而禹出生在蜀地的传说,说明巴蜀地区与华夏文明起源的关系。

春秋时期,巴国与秦、楚、邓等俱为诸侯国,它们在长时期内有着政治军事和文化交往,巴国已活跃在西南地区的政治舞台上。

蜀地的历史记载也很早。“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历夏、商、周,武王伐纣,蜀与焉。”春秋时期,周朝统治礼崩乐坏,蜀侯开始称王。传说第一代蜀王名叫蚕丛,第二代叫柏灌,第三代叫鱼凫。传到杜宇时,开始改王称帝,号为望帝。

战国初期,秦国已成为西部地区的一个强国。秦惠文王执政时,巴、蜀两国的关系日趋紧张起来。蜀王把自己的弟弟封于汉中,号日苴侯。苴侯与巴王交好,因为巴国与蜀国有仇,所以蜀王大怒,出兵讨伐苴侯。苴侯兵败,逃往巴国,并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早有灭蜀的打算,在此之前就作了许多工作。他知道蜀王好色,便投其所好,多次给蜀王以美女,以加速蜀王的荒淫,而且还利用蜀王的贪财对蜀国进行侦察。为了探明进入蜀国的道路,秦惠文王做了五头石牛,把金子置在牛尾下,告诉蜀王说,这是五头能拉金子的石牛,如果蜀王喜欢,可以送给他。蜀王大喜,令人把石牛拖回蜀国。沉重的石牛在地上拖过,留下一条进入蜀国的道路,人们把它称作石牛道。公元前316年秋,秦惠文王派大夫张仪、司马错、都尉墨等率军伐蜀,进入蜀国所走的正是那条石牛道。蜀王率兵抵御,兵败退走,后被秦军追杀。这年十月,蜀被秦灭亡。平蜀之后,司马错等又乘胜灭掉苴侯与巴国,历史又重演了一幕唇亡齿寒的悲剧。

秦惠文王十一年(前314),秦惠文王封子通国为蜀侯,任陈壮为蜀相,同时在巴地设巴郡。秦国对巴蜀的统治,即设郡,又封侯,郡县制与分封制并用。秦国当时已与山东六国发生了广泛密切的联系,巴蜀地区作为秦国的一个行政区域,有利于它与中原文明的交往。不但如此,为了加强在巴蜀地区的统治,秦国还实行移民政策,将秦民万家迁往蜀地,这就直接促进了关中文化与巴蜀文化的交流。

秦惠文王十四年(前311)以后,由于蜀地几经政治风云,秦王不再在蜀地封侯,只设郡守。秦国的郡县制在巴蜀地区彻底实行,秦国对巴蜀的统治更加牢固有效了。

秦霸西戎,巴蜀地区是秦国的行政单位。秦统一六国,建立起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国家后,巴蜀又成为统一国家中的行政单位。从秦以后,一直到西汉、东汉,此种情况都无大的变化。尽管由于地理位置、政治地位、文化传统等因素的影响,各地区的文明程度有量的差别,但巴蜀地区很早就被卷入中华文明发展的主流之中,其文明发展的进程始终与中原文明同步。

巴蜀地区有富饶的经济资源。古代土地肥沃,农业和畜牧业的兴盛,都同水利资源息息相关。我国第一大河长江从西向东横穿巴蜀地区,嘉陵江、涪江、沱江、岷江以及其他大小河流从北向南注入长江,为古代巴蜀之地生产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提供了重要的水利基础。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巴地的经济状况说:“其地东至鱼复,西至焚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雉、黄润、鲜粉,皆纳贡之。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枝,蔓有辛蒟,园有芳蒻、香茗、给客橙、葵。其药物之异者有巴戟、天椒;竹木之璝者有桃支、灵寿。”此处所说的黄润,即一种细麻布;鲜粉即一种化妆品;辛蒟,即一种香科;芳翦,即魔芋。由此可见,巴地的物产十分丰富。

《华阳国志·蜀志》记载蜀地的物产说:“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罽、氂、犀、象、毡、毦、丹黄、空青、桑、漆、麻、纻之饶,滇、僚、赉、僰僮仆六百之富……其山林泽渔,园囿瓜果,四节代熟,靡不有焉。”

巴蜀地区资源物产丰富,加上人们对此地的开发较早,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也比较高。在蜀地,望帝杜宇时,曾“教民务农”,说明这个地区在很早就进行农业生产。除农业生产外,畜牧业、水利等也得到了发展。史载杜宇“自以功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这里所说“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就是指蜀相开明始凿灌县宝瓶口,这说明蜀地在远古就修建了重要的水利工程。

秦昭襄王时,李冰任蜀郡太守,在此大兴水利工程。《水经注》在记载长江流过都安县(即今四川灌县)时说:“李冰作大堰于此,堰于江作塴,塴有左右口,谓之湔塴。江入郫江,检江以行舟。《益州记》曰:江至都安,堰其右,检其左,其正流遂东。郫江之右也,因山颓水,坐致竹木,以溉诸郡。又羊摩江灌江西,于玉女房下作三石人于白沙邮,邮在堰官上立水中,刻要江神,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腰。是以蜀人旱则藉以为溉,雨则不遏其流。”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都江堰,它包括鱼嘴、金刚堤、飞沙堰、人字堤及宝瓶口等工程。鱼嘴和金刚堤把岷江水分为外江和内江。外江为岷江正流,内江水通过宝瓶口流入成都平原。整个工程比蜀相开明时的宝瓶口水利工程更加完整,更加系统,更加科学,更加有利于蜀地的经济发展。史书记载说,都江堰建成后,“穿郫江、检江、别支流双过郡下,以行舟船。岷山多梓、柏、大竹,颓随水流,坐致材木,功省用饶。又溉灌三郡,开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除都江堰之外,李冰又疏通文井江、蒙溪、白木江等河道,又把洛通山的洛水分出瀑口,与郫别江相会于新都大渡。这些水利工程“皆溉灌稻田,膏润稼穑。是以蜀川人称郫、繁日膏腴,绵、洛为浸沃也。又识察水脉,穿广都盐井、诸陂池,蜀于是盛有养生之饶焉”。

秦末楚汉相争,项羽为遏制刘邦,把他封在巴蜀汉中。刘邦用韩信妙计,暗渡陈仓,从汉中至关中,东向与项羽争天下。刘邦在前线指挥战事,萧何留在关中“发蜀、汉米万船而给助军粮,收其精锐以补伤疾”。可以这样说,刘邦的帝业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关中、蜀地的经济支持,可见在秦末,蜀地仍是经济发达的地区之一。

西汉时,蜀地经济又进一步发展,出了不少富比人君的大富豪。如蜀地的卓氏,一直到西汉末,都是当地的首富。卓氏的起家,就是依赖于当地的自然资源和自身的经营有方。卓氏的先人原居赵地,即今河北省人,有冶铁技术。秦灭赵国,把大量赵人迁往蜀地,卓氏夫妇也在被迁之列。当时,很多赵人都争相用钱财贿赂秦官吏,以使自己不被迁到边远地区。唯独卓氏不这样想。他对夫人说:“许多人都愿意迁到葭萌(治今四川广元西南),其实那里人多地少,没有求富的余地。我听说岷山之下土地广袤肥沃,那里的芋头长得像蹲在树上的鸱鹗(猫头鹰)那么大,那里的人至死都不知饥饿是什么滋味。另外,那里的百姓擅长交易,我们可以和他们做买卖。”于是,卓氏夫妻主动要求远迁,结果被迁到临邛(治今四川邛崃)。临邛多矿,卓氏来此后,即开山铸铁,行贩于滇、蜀之间。由于他们善于筹划,不久就发了家,“富至僮八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汉景帝时,王孙之女卓文君改嫁清贫书生司马相如时,王孙“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卓王孙能使一个穷得家徒四壁的书生变成富人,可以想见他的富有程度。

富人不只卓氏一家,“临邛多富人”。山东迁来的程郑,也因冶铁和做买卖致富。史载他“富埒卓氏,俱居临邛”。

蜀地富豪在西汉时期连绵不绝,反映了这个地区的富庶。有关史籍这样分析蜀地多富豪的现象:

然秦惠文、始皇克定六国,辄徙其豪侠于蜀,资我丰土。家有盐铜之利,户专山川之材,居给人足,以富相尚。故工商致结驷连骑,豪族服王侯美衣,娶嫁设太牢之厨膳,归女有百辆之从车,送葬必高坟瓦椁,祭奠而羊豕夕牲,赠襚兼加,赗赙过礼,此其所失。原其由来,染秦化故也。若卓王孙家僮千数,程郑亦八百人,而郄公从禽,巷无行人。箫鼓歌吹,击钟肆悬,富侔公室,豪过田文,汉家食货,以为称首。盖亦地沃土丰,奢侈不期而至也。

这里把蜀地的富人多,以及他们的生活奢侈,归因于蜀地资源丰富、地沃土丰以及秦风影响,是符合当时蜀地社会经济发展的实际的。

东汉时,第五伦任蜀郡太守,当时“蜀地肥饶,人吏富贵,掾史家资多至千万,皆鲜车怒马,以财货自达”。第五伦上任后,发现州里属官有家中富庶,用钱买职位的,便对州吏进行整顿。他把那些家财丰赡以财货买官者查出来,免去其职,更选孤贫而有志行之人以处其任。

从先秦至两汉,巴蜀地区经一代又一代人的辛勤开发,成为神州西南地区的一颗明珠。难怪诸葛亮要称它为“天府”之地。

巴蜀地区有丰厚的、适于传统文化植根生长的土壤。

巴蜀多山,巴蜀饶水。雄奇的高山,汹涌的河水,无不显示出超人的力量,当人们还没有强有力的手段同它较量时,往往拜倒其脚下并敬而仰之。《华阳国志·巴志》记载鱼复县(治今重庆奉节东)时说,县“有泽水神,天旱鸣鼓于傍即雨也”。《水经注·江水》在记载瞿塘峡时说:“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有白盐崖,高可千余丈,俯临神渊,土人见其高白,故因名之天旱。燃木岸上,推其灰烬,下秽渊中,寻则降雨。”李冰是个水利专家,他用人力完善了都江堰工程,是敢向自然挑战的勇士。即使李冰这样的人,当他来到蜀郡湔氐县,见两山相对如阙,仿佛看见神明一样的时候,“遂从水上立祀三所,祭用三牲,珪璧沉渍”。蜀郡德阳县有青石山,山上有青石祠。传说巴、蜀两地争地界,久争不决。突然有一天,此山自上而下裂成两半,破裂之处如拉一条绳子那样直。于是两地界线始定。人们认为是神的意旨,在山上立了古神祠。

巴蜀地区不但山神、水神多,人神也是崇拜的对象。在巴郡江州县涂山有禹王祠及涂后祠。在涂山之北临水处,有一幅石铭,铭文说:“汉初,犍为张君为太守,忽得仙道,从此升度。”东汉车骑将军冯绲、大司农玄贺、大鸿胪庞雄、桂阳太守李温等都对朝廷建有大功。他们都是巴郡宕渠人,冯绲、李温死后归葬故乡。当地之人“常以三月,二子之灵还乡里,水暴涨,郡县之民莫不于水上祭之”。在蜀郡,传说第三代蜀王鱼凫在湔山打猎时,“忽得仙道,蜀人思之,为立祠”。秦昭襄王时,蜀侯恽被秦王后陷害,无罪被诛。“后迎葬咸阳。天雨三月,不通,因葬成都。故蜀人求雨,祠蜀侯必雨”。被神化的人物不仅有传说中的蜀先王,有悲剧色彩的蜀侯,就连李冰这样的水利专家也被神化。

巴蜀地区这种对山、对水、对人的神化与崇拜,实质上是中国古代较原始的宗教文化现象。东汉时期,佛教已经进入中国,在江淮地区和黄河流域,佛教都有影响。然而由于地理条件和佛教初人中国影响力还不甚强等原因,佛教在巴蜀地区的影响微乎其微。神仙崇拜的广泛基础和佛教尚未人川,正给道教在巴蜀地区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时机,所以到东汉后期,道教文化便在蜀地广为流传。

除了宗教文化之外,儒家文化在益州巴蜀地区也有广泛基础。

巴蜀之人讲孝敬父母。《华阳国志·巴志》说:“其民质直好义,土风敦厚,有先民之流。”在巴地,有这样一首古诗:

川崖惟平,其稼多黍。旨酒嘉谷,可以养父。野惟阜丘,彼稷多有。嘉谷旨酒,可以养母。

还有一首祭祀之诗:

惟月孟春,獭祭彼崖。永言孝思,享祀孔嘉。彼黍既洁,彼牺惟泽。蒸命良辰,祖考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