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道:“你爹爹如今并非普通人,皇上早已知晓,且欣然允诺尝试通商,吐蕃赞普与我情同兄弟,曾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恐是还要返回吐蕃。”
我知他胸襟广阔,并不拘于国界之别,只要能为天下苍生谋利,吐蕃大唐本无分别,况且那吐蕃赞普已与大唐结盟,便是附属之国,曹先生助他们亦无可厚非。只是他此去恐再无机会返回,蕊欣年纪已不小,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点头道:“茉儿知道了。只是有一事相求师傅应允,师傅应该明白姐姐对师傅之心意,三年来拒绝众多良缘,只为待师傅归来,请师傅此次带姐姐同去。”
他闻言沉思良久道:“此事我不能答应。”
我急道:“皇上承诺我可下旨赐婚,父亲决无异言,姐姐已是痴心等侯多年,师傅真的如此狠心么?”
他仍是摇头道:“并非我狠心,我此生已过大半,吐蕃远离中土,气候恶劣、民风尚未开化,她自幼长于京都闺阁,怎能耽误她一生?”
我心中计议已决,无论如何亦要他接受,蕊欣无法出口,我不得不代她说出。遂道:“若是师傅执意拒绝,姐姐终身不嫁或是因此轻生,请问师傅于心可忍?师傅应当明白若是真心相爱一人,便会看轻身外之物,且茉儿相信以姐姐之才貌,师傅心中并不嫌恶她,为何不肯成全姐姐?”
他听我说完方叹道:“茉儿如此说来,师傅竟是无法拒绝,否则更是罪孽深重。”
我惊喜已极,道:“那师傅可是应允了么?”
他点头道:“若是蕊欣愿意,我便带她去吧。”
我出门果见浑缄仍在等候,他送我回宫途中见我无比欣悦,自己亦是开心,并不问我为何如此,行至朱雀门不远,放下我道:“娘娘请早些回宫,浑缄不再远送了。”我视他笑道:“多谢浑将军。”他与那副将一齐上马离去。
我与蓝笺仍是进朱雀门,行至后宫仪化门处,抬头望见李进忠侯和李齐运侯在那里,心中不由大惊,他走近我不紧不慢回禀道:“娘娘回来了。皇上在太极殿久侯多时,请娘娘速去见驾。”
我心知是李齐运坏事,怒视他一眼,他早已伏地请罪道:“娘娘容禀,并非奴才有意去回皇上,娘娘去后不久,皇上便回至水阁,不见娘娘踪影便严加责问,奴才实实不敢欺君罔上,请娘娘责罚。”
我心道你知道了又如何,我反正是已经出宫过了,况且我确实还有事需假你之手而行。
我对李进忠道:“既已是迟了,先回水阁吧。”我须得将身上内监服饰换下,他秉性极为讲究,我若是如此不伦不类去见他,只恐让他更加恼怒。
我亦不敢拖拉太久,急忙更衣而至太极殿,不知他今日要如何责罚我。
他端坐在御座之中,仍是身着朝服冠冕,似是刚与群臣廷议而回,我自知妃嫔擅自出宫罪名非轻,不敢看他面上是何表情,垂首走进,跪下说道:“臣妾见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他并不赐起,视我半晌方冷冷说道:“你还知道回宫来?”
太极殿中虽是铺设地毡,那青石板地面仍是坚硬无比,他从未让我跪如此之久,膝盖已开始隐隐发疼。殿中宫人皆肃然而立,一时鸦雀无声,此时若有钢针落地,亦可听得见。
殿外温和柔润的轻风吹拂起我鬓旁发丝,精美刺绣的浅碧衣袖随之轻扬,却不能宽慰我之心情。
我默默无语,他心中本已有怨,今日之事更如火上浇油,我不知他要如何发雷霆之怒,实在无法预料,莫若不要开口为好。
他见我久久直视地面,既不分辨解释亦不看他,早已怒声道:“你对朕无话可说么?”我眼视他黄色朝服下摆映入眼帘,已知他离开御座站立于我面前。
我惊惶抬起头,他深沉黝黑的双眸正盯着我的脸,似是怒到极处仍强自忍耐,只得开口说道:“臣妾擅自出宫原是错了,但是此事关系重大,非去不可。皇上不必留情面,按宫规处置臣妾便是。”
他仍是冷冷说道:“你去见何人朕并不想知道。朕只恐你擅自离开已成习惯,不知朕这宫廷之中本非随意来去之地。”随即对李进忠言道:“带贵妃去云阳宫住上几日,待她明白自己之行为到底错在何处,再来见朕。”
我知道云阳宫系冷宫之所,宫中犯错之妃嫔皆须前去于佛前思过,他说是几日,到底是多久恐难料定,我并不担心自己,只恐待我出来时,曹先生已离京都而去,蕊欣之事尚未办成。忙道:“臣妾本是有罪,多谢皇上从轻发落。只是皇上昔日承诺可将臣妾姐姐赐婚与她心许之人,如今曹先生已返京都,望皇上遵守诺言。”
他冷冷道:“朕之诺言定会遵守,你现下还是好自为之。”我叩首起身随李进忠离殿而去。
李进忠带我至云阳宫,说道:“娘娘且在此委屈几日,皇上今日闻听娘娘不管不顾私自出宫而去,着实是恼怒,待过几日自然会让娘娘回去,娘娘莫要伤心。”我嘱咐他道:“你若见到国丈,不要告知他此事。”他点头而去。
蓝笺青樱知悉后都跟随而来,定要在此,我只得由她们。
云阳宫中设有佛殿,虽不似水阁风景优美,却一般清静,倒不觉有何不习惯之处。
次日,我正于佛前虔诚跪祷之时,青樱走近说道:“姐姐,似是有人往这边来了。”只听内监传报之声道:“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到。”原来是她们二人前来云阳宫,我昨日方被他责罚在此,宫中消息传递果然灵通,不知她们来此何意。
我站起身来,淑妃已进佛殿中,贤妃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