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道:“这些为父也并未全当真。卢杞应是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你若执意选他,为父定当成全你们。”
母亲叹道:“茉儿,你须得想清楚明白,免得异日后悔。”
我点头,并不多作分辩。
回到凌波水阁,蕊欣见我安然而归,放下心来,说道:“你这任性而为的性子得改一改了,否则总有一日要闯下祸来。我听表兄言道,你此次闯的祸可是不小,太子没有责怪你么?”
我听她提及太子,默默无语。
她看向我项中玉饰,问道:“这便是卢杞亲手所雕之玉了?金牌玉饰皆在你手中,恐怕如今却由不得你自己抉择了。”
我点头道:“姐姐是怕卢杞辜负我么?”
她道:“我并非担心卢杞会辜负于你,我与他亦曾有一面之缘,此人风度人品皆属上乘,只是太子他……”
正在说话,听见京都城楼之上钟声沉闷之响,甚是怪异,蕊欣勃然变色,惊道:“不好!”
方儿跑上楼来,道:“三小姐,适才崔舅爷家命人送信过来,说是华阳公主今日突然薨逝,上阳宫中大乱,不知四小姐现下如何,正要去打听,让夫人暂且安心。”
华阳公主薨逝。
我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心中闪念想到卢杞,不知道他闻此消息,该当如何?宫中发生意外,太子又如何处理?公主既然薨了,芙晴是否还要远嫁?
次日一早,我与蕊欣同出水阁去母亲处探听消息,恰见母亲身边丫鬟雪儿过来,对我言道:“卢大人已在前厅等候三小姐,老爷请三小姐速去。”我见他居然来得这般早,急忙往前厅而去。
卢杞身着官服等候在前厅,见我前来,立刻行至我身畔唤道:“茉儿!”
我数日不见他,唯恐他误会我在东宫内情景,眼泪直落,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太子他……”
卢杞紧握住我的手,叹道:“傻茉儿,你何必担心我误会你?他对你如何倒不要紧,若是让皇上知晓,他也救不了你。以后不可以再如此了!”
我问道:“你为何这身打扮?是从宫里来么?”
他点头道:“正是。昨日黄昏时分,宫中便有消息说公主情形甚是危急,韩王召我与他一同进宫,晚间公主她……”面上却有哀痛之色,又怕我见疑,忙道:“我幼时与公主一起长大,你不要胡乱猜疑。”
我视他道:“我现下还有什么好疑的?公主昔日待我很好,虽后来对我有些误解,我并不怨恨公主。你可是见到她了么?”
卢杞眼中尽是伤痛之色,缓缓说道:“见到了,她不愿嫁去回纥,当日之病只是暂时好转,此次不肯尽心遵行医嘱,太医等亦毫无办法。”
华阳公主明知自己有病尚未痊愈,却不肯按太医之言行事,分明是一心求死,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抗拒嫁往回纥,她眷恋卢杞多年,心中惟他一人而已。
我深感她待卢杞之意,暗伤公主之逝,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卢杞低声道:“我正要和你商议此事,太子殿下对你之心清楚明白,京都不宜久留。你倘若愿意跟随我,我可就要将你带走了。”
我凝视他道:“茉儿可指天发誓,愿意此生长伴你身旁。”
他微笑道:“那好,十日后我定会带你离开京都,从此天涯海角,与你携手相伴,共渡此生。”
我隐隐觉得他有带我私奔之意,虽是不解他为何定要如此,却也觉得欣慰,远离京都,自然更加远离宫廷,远离那些是非纷争,遂点头道:“好。我定在家中候你。”
两人心意相通,卢杞视我一笑,甚是开心,因恐宫中又有事情发生,往官邸而去。
我心中暗作打算,却不敢过分张扬。
父母之前略有闲暇便去问安,对蕊欣及两个弟弟亦是格外关怀,料想既然随卢杞而去,再若回来看望父母,至少也须得一年半载。
华阳公主薨逝,闻听皇帝伤心过度,不视早朝,且怒将太医一干人等皆予以严惩,亦有赐死入狱者。我心中更是惶恐,不想天子之怒,竟至于斯,皇帝伤心爱女之逝,却迁怒太医无能,华阳公主本是自己放弃医治,却牵连无辜数人。
回纥王子闻听华阳公主薨逝,亦以王妃之礼前来致唁,在回纥大举国丧,已是十分给唐皇面子,公主虽逝,芙晴却还是如约嫁往回纥。两国战事平息,我心中亦望他日两国若再交好些,芙晴还可回来探视,只恐未必能够如愿。
芙晴封永平郡主,类似皇帝义女,远嫁之日,京都五品以上官吏皆去送行,父亲眼望着她车辇渐渐远去,回家之后,与母亲姨娘等皆伤心不已。
芳逸已闻家中之变,归省时不免有些伤心。近日她家翁田承嗣侍郎大人因告老辞官,皇帝念及他多年为国辛劳且是赤胆忠心,格外开恩,反而加封他为魏博节度使,离家乡不远,又自镇守一方,那田侍郎自是感激涕零,已准备择日离京。
父母闻此消息,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却还不知我与卢杞之打算,若是知道,恐又心生难过。
我思及父亲一月之内,将要连失三个女儿,心中亦是难过,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