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请问公子师门之中,可有曹郗此人?”
卢杞闻言道:“有,正是家师之子,名郗字子近。”
我见他所说不差,心下已然明白,曹先生和卢杞乃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不知这个门是属于什么帮派,于是说道:“家父与曹先生乃是多年挚交,飞星逐月身法是我在他书卷中翻阅到的。”
卢杞道:“原来如此,曹师兄还在你家么?”
我答道:“曹先生现下已离开京都了。”
卢杞微笑视我,说道:“多谢姑娘相告,今日多有冒犯之处,改日一定前来请罪!”
我们回到正殿中,华阳公主笑问我道:“他没有欺负你罢?”我摇了摇头,卢杞笑道:“我适才不小心把公主的花叶碰掉几片,请公主原谅。”
公主亦笑道:“几片花叶,能值几何?我岂是那般小器之人。”
卢杞朗声道:“正是。公主素来宽宏大量,怎会计较这些小事。”
自那日之后,卢杞时常与韩王一同前来上阳宫觐见公主。
一日演练歌舞完毕,我依栏歇息,抬头凝望院落中的葡萄树,那树本系天竺异种,藤蔓交错,攀缘楼栏而上,已有小小的葡萄果粒,累累垂垂,甚是可爱。
我站起去摘,却听身后一人笑道:“尚未成熟之果,何必攀摘?”回头只见卢杞,却未见韩王,以前总是他二人同至,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我对他说道:“我只是觉得那果子可爱,并非摘取食用。”
卢杞轻轻挥动衣袖,说道:“我给你摘。”他腾身而起,摘下一串葡萄果递与我。
我伸手去接,他将那碧绿晶莹果串轻轻放置在我掌心,说道:“那日打落你心爱茉莉花叶,乃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心里很是歉疚,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卢杞一年前已任御史中丞,深受朝廷器重,他对我们这些侍女一直以礼相待,从不居高自傲,那日他摧落茉莉花叶,我当时虽有些生气,后来却是觉得好玩,也并不在意,说道:“我怎敢责怪大人。——韩王殿下可是随大人同来么?”
他略带玩笑之意说道:“韩王日日到此,你还这样想念于他么?”
我知道他故意取笑,说道:“韩王是公主兄长,我挂念他是为奴婢之本分。不知大人常常前来却是为何?可惜公主适才指点我们演练乏了,此刻正在歇息,大人来得甚是不巧。”暗指他因挂念公主而常至上阳宫。
卢杞并不在意,淡淡一笑道:“韩王和我同至,稍后就过来。”他踌躇片刻,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说道:“我有件微薄之物送给你。”
我只见那锦盒之内是美玉雕成的一朵茉莉花,花旁一片小小绿叶,造型精巧,玉质莹润,光华流动,如此精巧之物,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打磨而成。
他走近一步,低声说道:“这玉饰系我亲手雕琢,希望你能喜欢,以弥补我昔日之过失。”
我摇头对卢杞说道:“多谢卢大人,恕我不能接受。”太子赠我金牌,我一时大意收下让他有所误会,我又怎敢轻易收取卢杞的玉饰?
卢杞尚未答话,忽然听见男子轻咳之声,我见韩王站在偏殿门口,微笑注视我们,不觉大为窘迫,急忙退后数步,匆忙道:“奴婢拜见韩王殿下!”
韩王视卢杞道:“本王早已看出你对她有些不同,不想果然如此。”
卢杞不以为意,说道:“事实并非如殿下所想。”
韩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喜欢她,何必遮掩?此事本王定然替你玉成,若是将来皇妹下嫁于你,命她随侍你好了!”
我见他们误会,急忙借故逃离,亦不知他们何时离开上阳宫。
过了一个时辰,我回到公主寝殿之中,见彤月将磨好的香料换进熏炉之中,摆手示意我过去,我蹑手蹑脚走近,她附耳笑道:“刚才卢大人来此……”
我暗惊宫中消息传递如此灵通,忙道:“姐姐切勿告诉公主,卢大人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无其他。”
彤月微笑道:“你以为公主真的不知卢大人的心意么?卢大人每次来时,总是有意无意提到你,他看你的眼神,亦与看我们不同,公主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恐怕不明白的,仅是你一人而已!”
我急急道:“姐姐不要说笑,我怎能为了此事……”
话犹未完,只听纱帐之内公主轻轻咳了一声,道:“可是彤月茉语在那里?”我二人见公主醒来,忙道“是”,走到纱帐前。
彤月将纱帐挽起,华阳公主视我道:“适才我歇午觉之时,卢杞可曾来过?”
我面上微红,答道:“是,卢大人见公主歇息,与奴婢闲话几句即随韩王殿下去了。”
她凝视我片刻,说道:“这上阳宫中,他倒是特别看重你。你到本公主身边,亦有不少时日,你自觉本公主待你如何?”
独孤贵妃和华阳公主从不让我们操持宫女差役,偶尔小有过失亦从不责叱,名为主仆,却从未真的待我如宫女,我说道:“公主待奴婢恩泽隆重,奴婢心中很感激。”
她轻执我手道:“你知道就好。我从小并无同龄姐妹,与你甚是投缘,你自到我身边,尽心陪伴我,即使本性不喜那绿腰之舞,亦肯用心学习,我想留你在身边,不知你可愿意?”
正在此时,只见独孤贵妃带着几个宫人款款而来。
她仔细观看华阳公主神色,似是舒了口气道:“你如今可确是大好了!后日便已是祈福期满之日,那法师果然有些本领。母亲已奏请你父皇,后日晚间在明月楼中设宴贺你痊愈,到时那些祈福宫女,你父皇亦有封赏,送她们出宫。”
华阳公主道:“母妃,我舍不得她们,想留她们在宫中,不知母后妃能准许么?”
独孤贵妃道:“你想留下谁?母妃这就去请旨。”